2011年8月20日 星期六

盂蘭節及焚燒冥鏹的起源及因由



日前向一位佛學精湛,對各種事物都有精闢獨到見解的學者請益,探討有關盂蘭節及焚燒冥鏹的起源及因由。
他演繹佛家的說法,農曆七月十五日是佛教徒舉行「盂蘭盆法會」供奉佛祖和僧人,濟度六道苦難,以及報謝父母長養慈愛之恩的日子。
據《佛說盂蘭盆經》的記載,「盂蘭盆(ullambana)」是梵語उल्लम्बन,「盂蘭」意思是「倒懸」;「盆」的意思是「救器」,所以,「盂蘭盆」的意思是用來救倒懸痛苦的器物,衍生出來的意思是:用盆子裝滿百味五果,供養佛陀和僧侶,以拯救入地獄的苦難眾生。
有說釋迦牟尼佛有一重要弟子名喚目犍連(簡稱目連),修持甚深,以神通著稱,相傳目連的母親做了很多壞事,死後變成了餓鬼,目連通過神通看到後十分傷心,就運用法力,將一些飯菜拿給母親食用,可是飯一到母親口邊就化為焰灰,目連大聲向釋迦牟尼佛哭救。佛陀告訴他,必須集合眾僧的力量,於每年七月中以百味五果,置於盆中,供養十方僧人,以此般功德,其母方能濟度。目蓮依佛意行事,其母終得解脫。
這種儀式最早從南北朝時代目連救母的功德法會中開始流行,據《佛祖統紀》記載,梁武帝即開始設壇舉行盂蘭盆法會。自此往後,歷代帝王臣民多遵佛制,興盂蘭盆會,以報答父母、祖先恩德。
然而,民間風俗亦有說七月十四(中元)是民間祭祖的日子,及後定為地宮聖誕,而地宮掌管地獄之門,這一天地宮打開地獄之門,也是地獄開門之日,已故祖先可回家團圓,因此又是鬼節,是中國三大冥節中最重要的一個。這一天有人祭祖、上墳、點荷燈為亡者照回家之路,亦有人供放饅頭及食物給孤魂野鬼。


另外,民間一般人士認為人死後會到陰間為鬼,而親友們怕亡者身無一物,便焚燒一大堆冥錢、紙衣服、紙屋、紙車等紙紮物,可以使往生的親友在陰間得到援助。焚燒冥襁及各式各樣的祭品給亡者是否有用呢?他剖析一般學佛的人士相信,人死後「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隨著亡者生前所造之業,輪迴於六道 ( 天、人、阿修羅、畜生、餓鬼、地獄 ) 之中,因此死後不一定為鬼。即使為鬼,能否享用財富亦是說不定。無福德者,盡管給與更多,也無福消受。有福德者,則能得到所需。鬼也分有財鬼、無財鬼、餓鬼等多種,不但是鬼道,六道眾生皆如此。視乎個人的業力,而所受的果報亦有異。但是從較深層次探究,萬事萬物皆因念而起,因念而滅。如果焚燒冥襁及祭品的人是誠心誠意,堅定相信,能把念傳遞到往生的親友處,在彼此的因緣及業力的影響下,很有可能讓祭品在實相中顯現,送達彼岸。

部分節錄自:維基-中元節與盂蘭盆節

2011年8月14日 星期日

六祖慧能(四) 壇經淺釋-疑問品第三

疑問品第三

一日韋刺吏。為師設大會齋。

第三章是疑問品,這是因為韋刺史對於達摩祖師說梁武帝沒有功德,而產生疑問,故來請問六祖大師。

有一天韋刺史為六祖大師設大會齋,邀請所有的和尚、居士、道士、學者、官僚和一般善信來吃齋。做官的歡喜吃肉,但因韋刺史崇信佛法,故勸所有的人來吃齋。「大」表示有很多人來參加,在中國有千僧齋,請一千個和尚來吃齋,千人中一定有個阿羅漢,所以供千僧齋就是供阿羅漢。但那個是阿羅漢?沒有人知道,因為你若知道就只供阿羅漢而不供千僧了。我想這裡不只千僧齋,也許萬人齋都有。

此齋是給六祖大師請客,因六祖大師是出家人,不能請人來吃齋。在家人應供養出家人,而非由出家人供養在家人。前幾天有香港來的居士,臨走時我告訴她說:「做居士的要供養三寶,不是要三寶來供養你。你做居士在佛教道場裡,要發心來供養,而不可在道場裡混混飯吃。做居士要護持三寶,而非叫三寶來護持居士。」她聽後說:「我這一生中,都沒聽過善知識對我說如此懇切的話,這真是給我一當頭棒喝,我回去後一定要和以前不一樣。」

韋刺史是六祖大師的皈依弟子,因他想要很多人來認識、信仰他的師父,所以以請客的方式邀大家來吃齋,所謂「先以欲勾牽,後令入佛智。」食色性也,人都歡喜吃好東西,吃得甜甜的忘不了後就要聽聽經。當人們初次來時不是為法而是為吃,吃過齋後再聽法,發現法的味道比齋的味道更佳,故再也不跑了。

因韋刺史知人心如此,所以他為師設大會齋。他不是為他自己而說:看看我這居士供養三寶,而想出風頭。那方式也許像現在競選總統籌款一樣;五百元一客,說:我們要修南華寺,故請吃齋化緣布施而修廟。因這大會齋一定是為造廟而請的,所以他才問梁武帝造寺度僧有什麼功德的問題。

齋訖刺史請師陞座。同官僚士庶肅容再拜問曰。弟子聞和尚說法實不可思議。今有少疑。願大慈悲特為解說。
師曰。有疑即問。吾當為說。
韋公曰。和尚所說可不是達摩大師宗旨乎。
師曰是。
公曰。弟子聞。達摩初化梁武帝。帝問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有何功德。達摩言。實無功德。弟子未達此理。願和尚為說。

齋畢,韋刺史恭敬地請六祖大師升法座,他代表一般老百姓來請法。他很恭敬嚴肅鄭重其事而啟問:「弟子我聽聞和尚說法,真不可思議。現在我心中有些小疑問,請大師大發慈悲,特地為我解說。」

六祖大師說:「好啊!你有什麼疑難的間題可即詢問,我定為你解說。」

「公」是寫六祖壇經者,因尊敬韋刺史是位大官,所以叫公,中文此公字是最恭敬人的。當我的徒弟到台灣受戒時,見到老資格的比丘都尊稱為「公」。你「公」一聲他就很高興,若不如此,他就覺得新戒都不恭敬他。

韋刺史問:「和尚您所說的法,是不是和達摩大師所說的道理一樣呢?」

大師答曰:「是啊!我是講達摩大師以心印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

韋刺史說:「弟子聞達摩祖師最初從廣州到南京,度化梁武帝時,武帝問:『我一生興建寺廟度很多和尚出家,(那時皇帝最歡迎人出家,所有飲食住處他都供養,且皇帝恭敬你向你叩頭,你看這有多好啊!)且又以國財布施窮人,供僧打齋供眾,我這有什麼功德呢?』」

你要知道梁武帝他是什麼都要做第一,所以當他見到達摩祖師時,他不求了生脫死之法,而要達摩祖師讚歎他給他戴高帽子。他唯恐祖師不知他的功德——造寺度僧、布施設齋,於是他就自我介紹,說我在此地彼地造很多廟,所有廟裡住著很多和尚,他們都是我一手成就而出家的,且我又廣大布施供僧。我這個皇帝和他人不同,我這個皇帝是專做好事、做功德的。你看我有什麼功德呢?你看,他不是想求法了生死,而是要炫耀自己的功德。好像某某大護法,到處對人說:「你們知道我嗎?我是護持佛教最有力量的,我所有錢都供養三寶了。」其實他去玩女人的錢比供養三寶多出幾千萬倍,但那卻不講,而只說他供養三寶,連玩女人的錢也都說供養三寶。唉!你說這顛倒不顛倒?這是真的,有人去花天酒地用了多少錢他不講,但若只供養一塊錢給三寶就到處宣揚。這些人必是梁武帝的徒弟,以為做功德後將來可以做皇帝。

達摩祖師聽梁武帝這樣地自我陶醉、自我介紹、自我炫耀功德、自我賣廣告。但因達摩祖師是位聖人,他怎會說些拍馬屁的話呢!若是普通人一聽皇帝這樣講,就忙答說你有功德啊!你的功德是舉世無雙的。但達摩是位祖師,他怎會有這種惡意奉承的邪心?所以就說:「沒有功德,實實在在沒有功德。」韋刺史說:「弟子我不明白這道理,乞請上人為我解說。」

師曰。實無功德。勿疑先聖之言。武帝心邪不知正法。造寺度僧布施設齋。名為求福。不可將福便為功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

六祖大師答說:「是實實在在沒有功德,你不要懷疑祖師所說的話。武帝心裡不正當,他只知沽名釣譽,他不知有正法。所謂造寺度僧、布施設齋,這是種福田,不可以將福說是功德。功德是屬於法身這方面,故修福並不是功德。」

師又曰。見性是功。平等是德。念念無滯常見本性真實妙用。名為功德。內心謙下是功。外行於禮是德。自性建立萬法是功。心體離念是德。不離自性是功。應用無染是德。若覓功德法身但依此作。是真功德。

六祖大師又說:「什麼是功呢?見性就是功,見你本來的自性,見你本有的光明妙性。當你有了功夫,就可以見性。譬如坐禪,初而勉強,久而自然,剛打坐時覺得腿痛腰痠,但當你將腿痛降服戰勝,至腿不痛時這就是有功,腿仍痛時就沒有功。什麼叫見性呢?即見你本來的面目,但這要你自己尋找,我不能告訴你。我若告訴你了,這仍是從外邊得來的。要你自性自悟才可,可是這要由善知識來印證你是否見性,而不能自封自是國王、菩薩。像以前來的嬉皮,吃毒藥把腦袋弄昏了,便說自己是菩薩,這簡直就是魔鬼。

平等就沒有自私心,一切都平等,無私無偏,對任何人也不自私,而是平等待一切眾生,大公無私。你能大公無私,這就有德行。你若念念能不滯塞,不執著,那麼就能常見本性。就像六祖大師所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也就是真實的妙用,這就是功德。你不在自身找反向外馳求,說你造了很多廟,度了很多和尚,布施很多貧眾,供養三寶僧人,這都是向外馳求。外邊的是福,而不是功德,當自己功德圓滿,就可像佛一樣。

你內邊心裡頭謙下不自滿,這就是功,而不是說你看我比任何人都好,你看我有多大本領,你看我比任何人都精通佛法。若不能謙下,就沒有功。故我們對任何人講話都要和氣些,不要像木頭棒子似的,一句話就將人的頭給打破了,這一句話比拿鐵棍子打人還厲害,若能謙下就沒有這不客氣的情形發生。

你內心要謙下,看別人都比我好,不要自滿,所謂「滿招損,謙受益」。好像一杯茶,倒滿了還倒那就會向外流,那是沒有用的,這叫滿招損。謙受益,謙就是客氣,那你就能得到利益。不是說你看我是最大、最第一、最聰明的。佛法不怕你不明白,就怕你不行,不明白不要緊,但不實行那是沒有用的,故外行於禮是德。

自性可建立一切萬法,一切萬法都是由我自性建立的,這就是功。你自己心的本體離開妄念邪念,這就是德。你常迴光返照,見自性常生般若的智慧,這就是功。你用般若智慧應用無方,變化無窮,且無所染著,不做不清淨的事,這便是德。因法身是由功德所成就的。你有功德法身也就有成就,假使你想建立功德和法身,就要依我所說的道理去做,這才是真功德。

若修功德之人。心即不輕常行普敬。心常輕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自性虛妄不實。即自無德。為吾我自大常輕一切故。

若想修功德的人,心裡要不輕慢人。不論人或是畜生,只要是眾生,就要不輕慢,像常不輕菩薩見到人就向人叩頭,說:「我不敢輕視汝等,汝等皆當作佛。」所以他自己也成佛了。常不輕菩薩就是釋迦牟尼佛,這是他在過去生中所行的菩薩道。

且要普遍恭敬一切眾生。心若常輕慢人,嫉妒旁人,怕旁人比我好,怕旁人比我聰明。吾我不斷,將自己看得很大,像前邊所講的,你看我多大,現在是沒有皇帝做,若有的話那一定是我的,你們都沒有份,因為我比你們都聰明,我可以支配你們,你們不能支配我,故總有個「吾、我」存在。吾我不斷,不是有個吾,就是有個我,這兩個自己總是放不下,那就沒有功了,就因你太自滿的緣故。

且你自己也不真實去修行,故自性就虛妄不實。自己本來都不實在,到底自己是個真的或假的都不知道,這就叫自性虛妄。不實就是自己不相信自己,像我叫你不要喝酒,你怎麼又喝了呢?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而搞出一些毛病來,這就叫自性虛妄。自己不認識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呢?就因你沒有德行,缺德之故。為什麼缺德呢?就因吾我自大,把自己看得太大了,甚至把自己比作佛,好像某某人說某某法師是開悟的,但我和他是一樣的。他自己不說他開悟,卻說某某法師開悟,而他和道開悟的法師是一樣。那就是自我介紹說我開悟了,這就是吾我自大,絕對沒有功德的。

善知識。念念無間是功。心行平直是德。自修性是功。自修身是德。善知識。功德須自性內見。不是布施供養之所求也。是以福德與功德別。武會不識真理。非我祖師有過。

善知識,什麼是功呢?即你念念存著正念且不間斷,念念修行不停止,久而久之就有功了,所謂初而勉強,久而自然。你心裡能常行平等率直,而沒有一切委曲相,這就是德。你自己修自己的自性,即是在未見性之前就要自己修性。修性即是不生煩惱,誰打你就當撞到牆一樣,誰罵你就當他在唱歌,或認為他在說外國語,像人仰天而唾還反唾在自己臉上。他罵你,你不當一回事,那就等於他自己罵自己一樣的。你說若打我,我身痛那怎可不還報呢?這就像在晚間沒有燈而一頭撞在牆上,那你是否對牆打幾搴呢?若打幾拳反把你的手弄得更痛。你要是不理它,就像彌勒菩薩所說的:

「老拙穿衲襖,淡飯腹中飽。補破好遮寒,萬事隨緣了。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唾在我面上,憑它自乾了。我也省力氣,你也無煩惱。這樣波羅蜜,便是妙中寶。若知這消息,何愁道不了」。

這多妙!可是不容易做到,這妙中寶不是隨便可得到的。

自修性就是不發脾氣,自修身就是不做壞事,沒有慾心、貪心、瞋心、癡心、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這是修身,也就是德。

善知識,功德是從你自己本身去找,而非向外馳求,不是布施供養三寶便說你有功德了。那沒有功德,而只有福。所以福德和功德是有分別的。福德是由你造福業而將來受福報,而功德是你直下承當,當時就得到好處。武帝不懂真正的道理,而非我達摩祖師不講道理說實無功德。當時達摩祖師本想救度梁武帝,但因武帝自視太大,以為自己是位皇帝,已有無量的功德。菩提達摩想破他這種執著,就說他沒有功德。武帝一聽就不歡喜,而不睬達摩祖師。即使達摩祖師再講什麼法,他也不聽,所以達摩祖師就走了。果然過了一段時期,梁武帝被餓死了。若說他有功德,那怎會餓死呢?本來達摩祖師想挽救不叫他餓死,令他生覺悟的心,可惜梁武帝的吾我太大了,所以達摩祖師也不能救他。

刺史又問曰。弟子常見僧俗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

刺史韋璩又問:弟子我常見出家人和在家人,念無量光佛、無量壽佛,他們都發願要生西方極樂世界,我現請大和尚說一說,能否生到西方極樂世界呢?我願大和尚為我破此疑惑。

韋刺史他請問這個問題,並非他自己真正不明白,而是因有一般人對這法門不明瞭,他們以修念佛法門而來毀謗禪宗,說他們吃飽了就坐在那裡,那到底是在用什麼功呢?無非是用懶功罷了,不如念念南無阿彌陀佛而能生西方極樂世界好些,念佛的人就這樣毀謗坐禪的人。

而坐禪的人就反擊說:你念南無阿彌陀佛為求生西方極樂世界,那在沒有阿彌陀佛時,人又念那一個佛呢?

就這樣念佛與參禪互相毀謗攻擊,而使人不知那一個是正確的。因這種關係,故韋刺史請問六祖大師。

師言。使君善聽。惠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里數有十萬八干。即身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

舍衛國是梵語,翻譯成中文叫豐德,因人有五欲財寶之豐故名。它具足財、色、名、食、睡五欲,且人有多聞解脫之德,多聞即讀書很多且不執著。

在豐德城中,佛說經文能引度教化眾生而生到西方極樂世界,經文說得很明白,說極樂世界去此不遠。若照有形相里數說有十萬八千。本來彌陀經上說過十萬億佛土而非十萬八千,不過六祖大師因對治當時人的偏見,所以說十萬八千。十萬億佛土不止十萬八千里,而是很多很多。若往自性上說就是十惡八邪,十惡即是身三惡——殺生、偷盜、邪淫;意三惡——貪心、瞋心、癡心(邪見);口佔四惡,是最壞的,即綺語——說不清淨、污濁的話,專談男女的問題;妄言——講大話、撒謊;惡口——即是罵人;兩舌——專門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八邪就是八正道的反面,即是邪語、邪見、邪思惟、邪業、邪命、邪精進(又叫邪方便)、邪念、邪定。十惡八邪就是十萬八千里路。說西方極樂世界遠是為普通下根的人說的。說十惡八邪離我們自性不遠,這是為有智慧人說的。

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淨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淨即佛土淨。

人有兩種,這並不是指白種人和黃種人,而是指有智慧的人和愚癡的人。可是法沒有兩種法,無論是有智慧或愚癡的人,都修這種法,故說法無兩般。

迷和悟是不同的,但見解有遲有速。迷人念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而有智慧開悟的人就自淨其心,所以說當心裡清淨那就是極樂世界。你若明白了,那極樂世界當下就是,並非十萬佛土那麼遠。若你不明白,那就不知有多少億佛土那麼遠,所以說:

「迷時千卷少,悟後一字多。」

迷時又研究這個經典那個經典,但也不明瞭,若真正覺悟了,不要說研究一切經典,甚至一個字都是多餘的。但這要真明白才算,而不能冒充明白,說我不用看經念佛,其實那是懶蟲在作怪。有某人對我說:「我從前看了很多書,那都錯了,我現在什麼書也不看。」言下表示他已成佛,故什麼都不需要了——這簡直是愚癡到極點!根本什麼都不明白而冒充明白,就像「涼水泡茶,硬沖」,用涼水來沖茶那根本沖不開的。所以啊!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人多得很。

使君東方人。但心淨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淨亦有愆。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

這段文六祖大師所說的意思是:無論你是在東方或在西方,必須要不造罪業。你若要造業,則那一方也不可以往生,會生到餓鬼方、畜生方、地獄方去。所以你若修念佛而想生西方極樂世界,也是要修善。就是修禪宗也要修善,不修善不做功德是不能成就你的道行。

使君!六祖大師叫韋刺史,說東方人只要心裡清淨,即沒有雜念、自私心、自利心、嫉妒障礙心、貪心、瞋心、癡心,若沒有一切的邪念,這就是無罪。

雖然西方極樂世界的人,如果他心裡不淨,也是有罪的。但這是個比喻,大家不要認為六祖大師說西方人若心不淨亦有愆。要知西方極樂世界的人,跟我們這娑婆世界的人不同,他們根本不需要自淨其心,因他心本來就是淨,而沒有貪、瞋、癡,沒有三惡道,所以此段只是個比喻,不要以六祖壇經為據,說西方人心也不淨,要知西方人心沒有淨也沒有不淨的分別。

六祖大師又作一譬喻說:你要是執著東方人一定要念佛求生西方,那麼,西方人造罪念佛,又求生到那個國家呢?這只是個比喻,根本西方人不會造罪業,不過六祖大師為要破人的執著,就故意這樣講。如果你在東方念佛,想生西方,就先要沒有罪。你要是有罪,那不只西方,那一方也到不了。你在的那個方向就是地獄。所以六祖大師說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難道去極樂世界?所以啊!不要這麼執著。

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所住處恆安樂。
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干。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睹彌陀。

凡夫俗子不知修自性,不知自己先自淨其心就是淨土,於是發願要生東方,要生西方。但開悟的人無論在何處都是一樣的,他是隨遇而安,在什麼地方也沒有分別。所以佛常說隨所住處恆安樂。

使君你啊!若心地沒有不善的地方,而只存善心,那西方離此不遠。你要是盡懷不善的心,常做不善的事,就是念佛想往生也到不了的。

今勸善知識,要先去除十惡不做,就是行十萬里路。後除八邪,就是過八千里路。你若念念見自本性,常行事公平正直,那麼,到西方極樂就如一彈指那麼短的時間,便會看到阿彌陀佛。

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
惠能與諸人。移西方於剎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眾皆頂禮云。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

使君!你做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你看人就不敢做十善,說我一做善就會有魔障,但他反而不怕做惡會有魔障,因為惡就是魔做的,所以也不怕做惡。唉!人就是那麼顛倒!

你若不斷十惡的心,則你渾身都是罪業,從頭到腳每根汗毛都帶著一大堆罪業,那你怎可到西方呢?那個佛會來迎接你呢?你做善事,即使不求生西方也會生的。你若不做善事,而想求生西方,那也生不了。因為你有罪業將你綁著,雖說帶業往生,只是這樣講罷了,還需要你自淨其心才可以。所以說那個佛會接你這個儘造罪的罪人呢?

你若明白自性無生的頓法,那你就會很快看到西方極樂世界。你若不悟自心,又不做善事,面光念南無阿彌陀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那路程就遙遠得很,沒有法子到得了。

我惠能(六祖大師自稱)說我和諸位在剎那間,將西方移到這個地方來,使每個人都能見到西方極樂世界,你們願不願見呢?大家一聽說可見到西方極樂世界,都生出貪心來,於是就叩頭頂禮說:若在此處可見,那我們何必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呢?我們現願和尚您大發慈悲,使西方極樂世界現出來,給我們大家看一看。

師言。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壞。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

六祖大師說要將西方極樂世界搬到眼前,我昨天也答應將西方極樂世界搬到佛教講堂來,但搬要費很多手續和麻煩,故現在我們就地取材,不要搬了,而將我們本身變為極樂世界就最好了!

六祖大師說:各位,在你自己色身就是極樂世界。你心淨則佛土淨,佛土淨就是快樂。心淨就是沒有一切的染污法,即使在染污上也會變成清淨,而不被染污法所轉,故說自己的色身是城。

「外有五門,內有意門」:五門是指眼耳鼻舌身。內有意門,內有意念,它有開有合,意念有時想,有時又不想。人心就譬如地,就是極樂世界的黃金為地,性就是國王,即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就住在自心裡邊,當性明白了,你知自性是存在的,是如如不動,了了常明,這也就等於王在這裡一樣。當性去了,王也就沒有。你能明心見性,這就是彌陀現前。當自性在身上時,身心也就存在;若當自性走了,身心也就壞了。要知佛是向自性裡修,自心是佛,自性是佛,要在自性上用功夫,那才能成佛,而莫向身外馳求。自性就是佛性,佛性也就是自性,自性和佛性是無二無別的,所以你若想成佛就必須在自性裡用功夫,就是自淨其意,自淨其心,要將所有的習氣毛病去除,若不除自己的十惡八邪和毛病,而想成佛無有是處,故說莫向身外求。

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慈悲即是觀昔。喜捨名為勢至。能淨即釋迦。平直即彌陀。
人我是須彌。貪欲是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瞋是地獄。愚癡是畜生。

你不明白自己的自性,迷失了自性,忘了你的自性,這就是眾生。若自性覺悟,覺悟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所以斷惡修善,這就是佛。能行慈悲法、存慈悲心,這就是學觀音菩薩。有次我的徒弟對我說:「慈悲對我來講是很新奇的,以前我不知道這慈悲的意思。」我想不但是我的徒弟不明白,很多其他的西方人對慈悲都很生疏的。為什麼呢?因他們不講慈悲,所以就對面不認識觀世音菩薩。若想要認識觀世音善薩,就要去行慈悲法,因慈能予樂,悲能拔苦。慈悲能給他人快樂,這個樂是真正的快樂,而非世間的娛樂如賭錢、看跑馬、跳舞等。能真正覺悟再不做糊塗事,這才是真正的快樂,所謂:斷無明顯法性即是。

什麼叫大勢至菩薩呢?就是喜捨,歡喜布施。慈無量心、悲無量心、喜無量心、捨無量心——四無量心,你若能慈悲喜捨,這就是學大勢至菩薩。

你能自淨其意,自淨其心,返本還原到如來藏性,見本妙明心,真明覺性,這就是釋迦牟尼佛,也就是能仁寂然。

若你能以公平正直,沒有一點偏私,對任何人都是大慈平等,這就是阿彌陀佛的行為。這都是比喻,你不要以為平直就是阿彌陀佛。不要生出執著來,聽經聞法就怕有執箸,不要說我聽法師說平直就是阿彌陀佛,那你把彌陀佛形容得太沒價值了。你能心裡平直這就是阿彌陀佛的行為。你說這是六祖講的,這有什麼不可信的呢?六祖幾時講的,我怎沒聽見呢?

「人我是須彌」:有人有我這就有須彌山。人有人的相,我有我的相;人有人的架子,我有我的架子。這架子有須彌山那麼高。須彌翻譯為妙高,妙高不知它有多高,因它太妙了,所以人貢高我慢就是須彌。在前邊的平直和這裡的須彌都是比喻。這是叫你在自性上就見阿彌陀佛,在自性上就見一切的毛病。

「邪心是海水,煩惱是波浪」:你有邪心就如大海水,你有煩惱就是海水裡生出波浪。小波浪就很平靜沒有聲音,大波浪衝起有十幾丈高,能將大輪船捲到海底去。就像人煩惱大了,能將智慧光明遮蓋,所以我們要小心點,不要生煩惱。

「毒害是惡龍」:有了波浪就會發生危險,這就是毒害。毒害就是惡龍,所以龍宮的惡龍要請客時,就捲起一大波浪,將船上所有人都請到龍宮去赴宴喝龍酒。

「虛妄是鬼神」:一般人說:「我不信有鬼,我不信有神,因我看不見。」根本不要看見,因它就是虛妄的嘛!你看它做什麼?即使看見也是虛妄的。鬼是不能用手抓,你見到好像有個形像,而用手一抓它是的確在那兒,因它只是一個影,是虛妄的,而不是實在的。

我告訴你們如何看鬼看神,鬼是黑色、黑影子,因它屬陰之故。神是白色的,屬陽。你看時是有那形像,但視之可見,取之不可得,故它們是虛妄的。

「塵勞是魚鱉」:塵勞在我們自性就是魚鱉蝦蟹。我對你們講經講這麼久都沒告訴你們說貪瞋是地獄,這不是說貪瞋是地獄,而是說當你有貪心有瞋心就一定會下地獄,因現已種了下地獄的種子——貪心瞋心,那將來一定會下地獄的。

「愚癡是畜生」:我常對你們講經說那人像豬似的愚癡。有人說豬很聰明,說牠知道除吃東西、睡覺外什麼也不做,說牠什麼也不做就是聰明。所以有人要學豬,一天到晚吃完了就睡,睡完了就吃,到時候就給人宰殺而被人吃。

所以說愚癡就是畜生,你想畜生的一生有何意義呢?但雖沒意義牠也願意活著,如殺豬時牠就吱吱哇哇的叫說:「我不願意死啊!」牠雖這樣哀求,但因人不懂牠的言語,故不明白。若你能懂牠的語言,就會生出慈悲心來不殺牠。

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倒。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除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淨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銷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

各位善知識,你若能常行十善道,那你就可到天堂去。能除去人見我見,那須彌山也會崩倒。去除邪知邪見的心,那海水也會乾竭。當沒有煩惱時,波浪也消滅了。我前邊曾講過,那小波浪就是人心裡一念一念微細的念頭。你不覺得它有波浪,但實際上它是存在的。而大波浪就是煩惱,小波浪是那微細的無明,在你心裡就是水波浪,就是前念已滅,後念又至。你若要沒有波浪就要去除無明。一有無明就有貪瞋癡此三毒。為何你有貪心呢?就因無明支使你。它說:「我要這樣東西,趕快給我弄來」,那貪心就為它找來,財和色亦是如此。若它得不到,就發脾氣,像我有一位徒弟說:「我想什麼就要有什麼,為什麼我沒有?」這都因無明作怪,就發起脾氣而生波浪了。小波浪還不要緊,當生大波浪時,龍王就要開宴會請你作客了。

毒害心忘了,不害人,那內心魚龍就沒有了。因為龍會噴毒氣,人一中此毒就會死的。

自己心地上就是覺性如來,放大光明生出大智慧,則外照六門清淨——眼見色不為色塵所轉,耳聽聲不為聲塵所轉,鼻嗅香不被香塵所轉,舌嚐味不為味塵所轉,身覺觸不被觸塵所轉,意緣法不為法塵所轉。當六根門頭都清淨了,就能破六欲諸天——四天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樂變化天、他化自在天。其實六欲諸天就是你的眼耳鼻舌聲意。當六根都清淨時,六欲諸天就破了,因六欲諸天的種子和因,就在眼耳鼻舌聲意裡。眼歡喜美色,就生到天上,因天女很美麗。耳聽聲,想我若生到天上就可天天聽音樂,那比人間的吉他、小提琴、大提琴都悅耳。當你的耳不被聲塵所轉時,就將六欲天破了,乃至於鼻、舌、身、意都是一樣的。

有人問:「當六欲天破了,那地球會不會壞呢?」

答曰:「連虛空都沒有了,怎會有地球呢?」

又問:「那我在什麼地方啊!」

答曰:「在虛空裡最好啦!不必回來了。」

自性迴光返照,叫你覺察、覺悟、覺性如來,則三毒——貪瞋癡消滅,那地獄所有一切的罪業都消滅。如何消滅呢?因你沒有三毒,沒有無明,則一切罪障同時消除,此時就悟得罪性本空。但這先要破無明才會空的。內裡光明外邊也光明,內外無障礙,那就是西方極樂世界,極樂世界就是沒有三惡道,沒有一切的障礙。現在你能內外明徹,三毒消滅,三障銷除,這就是極樂世界。所以我頭先說不必費手續,當下就是西方極樂世界。但你若不這樣修行,那怎能到彼岸呢?離得這麼遠,就是坐火箭到月球都要好幾天才到,更何況西方極樂世界要經十萬億佛土,那比月球遠上百千萬萬倍都不止呢!怎麼去呢?最主要是自淨其心。

大眾聞說。了然見性。悉皆禮拜。俱歎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

大眾聽六祖大師這樣一說,大家都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體而自己不會用,自己沒有認識自己本身就是極樂世界。這時大家都見性了,於是一起叩頭頂禮,且讚歎地說:真是好得很啊!真是從來沒有聽到這麼妙的佛法,這真是不可思議。大家就說:「我們普遍發願,願法界眾生,誰聽到這個法,就同時開悟,同時證果。」

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淨。即是自性西方。
韋公又問。在家如何修行。願為教授。師言。吾與大眾說無相頌。但依此修。常與吾同處無別。若不依此修。剃髮出家於道何益。

六祖大師又說:「各位善知識,若想修行,在家也可以,不一定要在寺裡。」為什麼六祖大師要這樣說呢?他是現身說法,他原來在沒有出家前,與獵人住了十五年,在此期間他都用功修行,所以他說不由在寺。

在家人能修行,就如同東方人有善心。出家而不修行,就如西方人心惡。這裡都是比喻,不要以為西方人心惡。你但自淨其心,這就是自性的淨土。

韋刺史又問:「在家人怎樣修行呢?我願和尚您教授我。」

大師說:「我現與你們大家說一無相頌,你們就照這方法去修行,那就和我常常住在一起沒有分別。假如你不照這偈頌去修行,即使出家剃去鬚髮,那於道又有什麼益處呢?故說:道是行的,不行何用道?德是做的,不做那有德?必須要依照方法去修行,才會得到益處。」

頌曰。

心平何勞持戒 行直何用修禪
恩則孝養父母 義則上下相憐
讓則尊卑和睦 忍則眾惡無喧
若能鑽本出火 淤泥定生紅蓮
苦口的是良藥 逆耳必是忠言
改過必生智慧 護短心內非賢
日用常行饒益 成道非由施錢
菩提只向心覓 何勞向外求玄
聽說依此修行 天堂只在目前

「心平何勞持戒」:平就是沒有貪瞋癡。為何你要持戒,就因有貪瞋癡三毒。若能守持戒律,就不被三毒所害。若心平了,就是心裡沒有波浪,沒有波浪就是沒有無明。沒有無明,那又何必辛辛苦苦持戒律呢?

「行直何用修禪」:行為能公平正直,這就是禪,禪也就是叫你除去一切毛病習氣。所以有的人說心平何勞持戒,我就不持戒了,但你心到底有沒有平呢?他不管心有沒有平,就先要不持戒,你要心平了才可不持戒,若心沒平怎可不持戒呢?如果騙人說我心平了,但做起事來最不公道,又自私又自利又小氣又嫉妒障礙,這種人心怎會平呢?

「恩則孝養父母」:談到報恩就要孝養父母,因父母生育之恩如山高海深,所以要盡孝道來供養父母。

「義則上下相憐」:如父母愛子女,這就是慈悲憐憫,這就屬於義。

「讓則尊卑和睦」:互相謙讓則尊卑和睦,把尊卑都看得很平等,和和睦睦,則沒有爭執糾紛發生。

「忍則眾惡無喧」:忍就是不要在背後說人的壞話或人的私處,不要專門去破壞人,嫉妒障礙人,亂造謠言破壞人的清修和名譽。人應隱惡揚善,不應隱善揚惡,這樣則一切和平安寧。

「若能鑽木出火,淤泥定生紅蓮」:古來中國取火是在木頭裡鑽而取火,鑽木取火和淤泥生蓮,這是說你不一定要出家,若能將慾心斷了,在家也一樣是可以有成就的。若有人來勸導你,指出你的錯處,這是你的善知識。像你有疾病,所吃的藥雖非常苦,但對你的病卻是有所助益的。故說「苦口的是良藥,逆耳必是忠言」像做師父的就常挑徒弟的過錯:「你不要懶惰!不要貪睡!」這在一般人就說:為何時常管著我呢?尤其是美國人,自由慣了,不願聽人的指揮,總是唯我獨尊,說:「不論我好不好,我就不要聽人家的,我只要聽自己,即使我是個木頭不懂事,我也要聽我自己的,我要獨立。」我知道這是美國人的思想,不願意聽逆耳的話。

「改過必生智慧,護短心內非賢」:你若能改過,就必生智慧,若不改過這就是愚癡。你若一味護短,有了毛病,總怕人說,且為自己作辯護律師,即使別人指出你的毛病了,還不承認,這種徒弟我見得太多了,他以為可以來騙我呢?

「日用常行饒益,成道非由施錢。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聽說依此修行,天堂只在目前」:日常所行所做要常饒益眾生,要對人有所助益,不要儘對自己有好處。要知成佛不是說我布施多少萬塊錢,買個佛來做,這要你自己修行才可。而菩提覺性、覺道,是向內心去找,你怎可向外去找玄妙呢?你若聽我的話依教修行,那天堂就在眼前。

師復曰。善知識。總須依偈修行。見取自性直成佛道。法不相待。眾人且散。吾歸曹溪。眾若有疑。卻來相問。時刺史官僚。在會善男信女。各得開悟。信受奉行。

六祖大師又說:「各位善知識,你們切記切記,總要依偈來修行,各人要識自本心,見自本性,能明心見性,才能直成佛道。這個法是誰也不能替代誰,誰也不能等著誰。你要知公修公得,婆修婆得,自己吃飯自己飽,自己生死自己了。你要自己去用功,大家現各回家自己用功去、修行去、自淨其心去。我現回曹溪南華寺。你們大家若有什麼疑問,可以快來詢問。」

這時韋刺史官僚、善男信女,個個都開悟,信受奉行。你不要管他們如何開悟,你也要想辦法開悟才算。

節錄自:http://book.bfnn.org/books/0450.htm

2011年8月8日 星期一

六祖慧能(三) 壇經淺釋-般若品第二

般若品第二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陞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般若」是梵語,華語則譯為智慧。有三: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般若具足三種意思,因其多含,故尊重不翻。講般若的因緣,是應大眾的要求。

第二天,韋刺史請求多聽些佛法,故六祖大師就升法座法堂,宣示大眾說:「你們大家現將心念清淨,不要打妄想,要一心聽法,先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復云。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
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接著大師又說:善知識!覺道的智慧,世人本都具足,在佛不多一點,在眾生不少一點。但因執著(迷即不覺悟,不覺悟就是執著),所以不能自己明白。故要憑藉明眼善知識,因他已深入一切諸法實相,故能指示導引,使你明心見性。你應當知道,無論是愚蠢的人,或有智慧的人,其佛性是沒有分別的。就因有迷有悟的不一樣,所以才有愚人和智慧的人。我現在為你們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你們每個人都得自己本有的智慧。現在專心一意傾聽,我為你們說法。

善知識,世間上的人天天口裡念「般若般若」,而不認識本性般若,本有的智慧。就像一天到晚念食譜,但是不會飽腹。口誦般若(般若就是空),儘作口頭禪,不去實行,即使經一萬個大劫還是不能見本有的般若,這對你始終是沒有益處。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華語意為智慧。摩訶是大,般若是智慧,波羅蜜是到彼岸。此法需要你心裡真能放下看破,什麼都空了才生效,不是在口念。若只口念般若,而心理不照般若智慧去做,若還有無明,就是心裡不實行,那就像虛妄幻化,像露水,像電光石火似的,畢竟無有是處。

口念心行般若,表裡一如去實行,就能見到自性,就是佛,因為自己本性就是佛。自性是真佛,若離開自性,就沒有佛了。所以佛教裡講「人人皆堪作佛」,只要你修行,即修行自性,迴光返照,反求諸己,不向外馳求,定會成佛。

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什麼叫摩訶呢?摩訶翻譯為大。什麼是大呢?人的心量廣大如虛空,就像心想到月球去,就發明火箭。所以說心無邊際、無限度,故沒有方圓或大或小。心就是無形,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心量也沒有青黃赤白黑等顏色的表現,也沒有上和下,長和短。自性本無瞋無喜,它是中道的;也沒有是或非,若有是有非,就不是你的真心了。沒有善心所或惡心所。(所以六祖大師對惠明開示說:「不思善,不思惡」)心也沒有頭或尾。諸佛剎土和虛空是一樣的。我們人本有的妙性是空的,沒有一個法可得,所謂「自性如虛空,真妄在其中,悟徹本來體,一通一切通。」自性真空就像我上邊所說的道理一樣。

善知識,不要聽到我說空,就執著空。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不執著於空。你假使說一切空,心空身也空,世界也空了,此時靜坐在那地方,就會落到無記空。無記空就像死了似的,什麼也不知道,雖是活人,一坐就像死了似的。我們修道,是真空裡有妙有,不是什麼都不知道。要什麼都知道,還要什麼都不知道,明明瞭瞭,清清楚楚,就像「心清水現月,意定天無雲」的道理。

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谿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訶。

世界虛空能包羅萬有,種種色色一切相貌均能包容——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水泉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一概兼容並蓄。虛空不會說:「你這惡人我要攆走你,你這善人我歡迎你趕快到虛空裡來。」虛空沒有這種的分別。它能包容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及妙高山,均在其中。一般人的自性就像虛空一樣,包羅萬有。
善知識,自己的本性能包含萬法,這也是「大」。萬法均在人自性中包含著,應該對一切人,無論是好或壞,均沒有歡喜或憎惡的分別。我常對你們說,不好的人終究有好的一天,希望他能覺悟而改過。我有很多不聽教的徒弟,教他向南走,他卻偏向北邊跑;雖不聽話,我都用耐心慢慢等著,因為我知道將來他終會有一天聽話的。

一切善惡均在自性裡包容著,故不取亦不捨,也不染著善惡的境界。染著也就是取捨。心量等如虛空,所以叫「大」,這就叫摩訶。

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
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迷人但知口說,而不實行。有智慧的人就真正躬行實踐,而不作口頭禪的把戲。又迷人空心靜坐,什麼也不想,就說這就是「大」了。這一等人落於頑空,不可與之交談,因他是邪知邪見,而非正知正見,故不要理會他。

大師又說:「各位都是很有智慧的人!心量的廣大是周遍法界,而法界是無所不包。心的用是了了分明,如鏡子照物,物來則照,物去則空;它的應用便知一切,知一切即是一,一即是一切,它知自性能生萬法,萬法返歸自性。自性是去來自由,心的本體是沒有滯塞不通。沒有不通就是明瞭一切,而不愚癡,這就是般若。」

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善知識!一切般若都是從自性而生,並非從外而來,莫向外馳求,故不要錯用你的心意,這就叫做自己會用真心了。一樣若真了,則樣樣都真。心量是廣大的事情,它不走小路的。

六祖大師恐怕人著到空上,故又說:「你不要整天說空!空!般若!般若!而心裡不修此般若行。這就像普通老百姓自封為國王一樣。這種人始終是得不到自性的,也不是我的徒弟,因不聽教。教他不要著空,他偏要著空;教他不要著有,他偏要著有;教他不要有淫慾心,他仍不斷淫慾心。他說:『沒關係,慢慢來。』這種人不是我的弟子!」

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念念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去常愚。常白言。我修般若。念念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究竟什麼叫「般若」呢?「般若」是梵語,在唐朝中國話就叫智慧。在所有的地方,任何時候,念念明明瞭瞭,念念不迷,念念沒有無明,常用智慧處理一切事,這就是修智慧行門。你若一念愚癡,般若就斷絕。這斷絕是個比喻,並非真正的智慧斷絕了,因為真正智慧是不生不滅,那怎會斷絕呢?意謂在愚癡時,般若不現前。若是不迷不愚癡,這時就般若生。例如人說喝酒抽煙是不好的,吃迷魂藥是不應該的,但你不相信,這就叫般若絕。有智慧的人怎會這樣呢?若有人告訴你喝酒抽煙、吃毒藥是不好的,就趕快改,這就是般若生。愚癡的人,就是明知不對,但還要試一試。

世間的人都愚癡得不得了,不只一個人,而是多數人都愚癡,他自己不知般若,往往口裡說智慧,而心常做愚癡事。這就是不該做的,而他去做了。他常自己說我修行智慧,念念說空,就是般若。在般若有二十種的空門,要空一切。可是他不知真正的空,雖經教懂一點,咒會持幾句,經會念幾句,但自己毛病仍不改,這就是口頭禪。天天說空,而不知改自己毛病。真空是要把無明、毛病習氣完全空了,要把你不明白,儘做糊塗事的行為都空了。

般若是沒有形相,它無長短方圓,或青黃赤白黑。心生智慧而沒有無明,智慧是明明瞭瞭,能知是法非法。你若是能有這樣的見解,這就是般若智。

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波羅蜜」是印度語,中國話就叫「到彼岸」。若解釋明白就是離開生、離開滅,沒有生滅了。何謂「彼岸」?它是對此岸而說的,此岸就是生死,彼岸是涅槃。在生死涅槃中間經過些什麼呢?經過煩惱的大海。煩惱似海,因有煩惱,故有生死。若斷煩惱,那麼,生死就是涅槃,涅槃就是生死。若無煩惱,有生死也就沒有生死了。我們為何在這裡受生死?就因有煩惱。為何有煩惱,就因有無明。但何謂無明呢?就是你不明白的事,若你知道,你有所明白了,此即是般若。

若著到境上,就有生滅。涅槃像水,本無波浪,但風一來就有波浪。風即無明,波浪就是煩惱。若不著境就像水無波浪,沒有波浪就絕生死;我們應該在此地用功夫。你說我心裡有很多雜念,那雜念就是波浪。若沒有波浪,生滅就了了。生滅沒有,生死也就了了。有生滅就名此岸。離開境界就無生滅,就像水常運行不息,「通流」即智慧光明遍照,這就叫彼岸,所以叫波羅蜜。

這一段經文很有用,你若能用些功夫研究明白,一生可受用無窮。

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念念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

迷人只知用口念,當口念時,心裡卻有妄念和不正當的念。若念念依照般若
而行,即不做愚癡事,這就是依照自己真性丟修行。能明白這種法,這就是般若法。般若就是不愚癡,不做糊塗事。糊塗事有很多很多,本不應做的而你去做了,最要緊的就是淫慾心。本不應該做,但糊塗來了,不但般若忘了,波羅蜜也忘了;而任性去行,恣情縱慾。但人就是歡喜做糊塗事,而不願修般若法。不行愚癡事就是般若行。你不修般若行,那就是凡夫;若修行般若行——即斷慾去愛,自身就和佛一樣。

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凡夫就是佛,而佛是從凡夫修成的。因佛以前修般若法,故成佛。而我們為何還是凡夫?就因不修般若法,不修般若行,故性流為情,情變為慾,終不能自拔。若能將慾歸回性上,不搖不動,不被無明所轉,這就是佛了。煩惱就是菩提,若沒有煩惱,也就沒有菩提。有人就說:「那就不要除煩惱,乾脆留著它!」若留著,則煩惱仍舊是煩惱。你應該用科學的方法來實驗一下——如何實驗呢?就是返本還原。譬如手心和手背,手心是煩惱,手背是菩提,只要翻過來便是,沒有多也沒有少,就差這麼一點點——一把它翻過來,那煩惱就變為菩提。我常說:
「煩惱菩提冰是水,生死涅槃法即空。」你若明白,則人法皆空,若不明白就仍有法執。

前念愚癡就是凡夫,後念智慧、聞悟了就是佛。前念著到境上就是煩惱。如你說此地是三藩市,它和紐約不一樣,其實它們都是大城市,是沒有差別。若你說三藩市不下雪,紐約下雪,那只是你的分別心作怪。若你沒有那麼多分別心,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所以說前念著到境界上就是煩惱,後念離開境界就是菩提。如分別三藩市和紐約不同,不同就有煩惱。若知三藩市和紐約都是空的,分別它做什麼?不分別即是菩提。

講是很容易的,實際上要不生分別卻是另一回事。這種境界若能了解,則沒有家也沒有國了,既然什麼都沒有,這就叫「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也叫「應無所住而生其身」。你可現身到住何地方而無罣礙,你看這妙不妙?這地方就是菩提,你何必嘆氣呢?若你可以這樣,就這樣;若不能就慢慢來。所謂:「性定魔伏朝朝樂,妄念不起處處安」。若你性定了,沒有那麼多妄想,那一天都是快樂的。妄念不起,則何處都是安樂。為何你覺不安樂?就因有妄念,若無妄念則到處都是極樂世界。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最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諸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大師又說:「各位善知識,你們自性裡都有無量的智慧,摩訶般若波羅蜜這種法,是你自性本具,不需向外馳求,這種法是最尊最高上最第一。自性般若智慧是不著住的,也沒有往也沒有來,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的諸佛都是從這最尊最高最第一的法生出。你應用你的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若用小智慧則打不破色、受、想,行、識。若不能看空這五蘊煩惱,那就不能斷塵勞,所以欲想有真正般若,就須照見五蘊皆空。所以心經上所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你看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還要多時呢!少的時候就照不破五蘊皆空而除煩惱塵勞。你若能這樣修行必定可成佛道。要將貪瞋癡變為戒定慧,就看你變不變。一變就是般若,不變就屬愚癡。

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

善知識,我這個法門,從一種的般若而出無量般若,從一種般若生出八萬四千的智慧。為什麼要有八萬四千的智慧呢?因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將塵勞變過來就是般若。若將塵勞變了,則智慧現前,可是般若智慧是不離自性的。你明白這種法,就是無所念,無所回憶,也不著住,故沒有一切誑妄了。用你自己的真如自性,以智慧來觀照一切法,不用識心、分別心來觀察,不取不捨,這就是見性成佛道。

若你想深入經藏,智慧如海,得到法的滋潤和般若妙定,就應修行般若行,念金剛經。六祖大師是從金剛經開悟的,故主張所有人念金剛經。應執持而誦念,不要忘了。若能念金剛經,就可以見性。

念經須不打妄想,不生種種雜念。以前有個人天天念金剛經,有天作夢,夢見一個鬼請他念經超度他,就像我們現在七月十五來超度過去生中的父母。這人問鬼說要念多少經?鬼說:「只念一卷經就可以了。」此人第二天就開始念,正念到一半,他的僕人送來一杯茶,他就這麼一擺手心裡說不要,而繼續念經。晚上這鬼又來說:「你答應為我念經,只念一半,還有一半沒有念。」

此人答說:「我明明是為你念了一卷經。」

鬼說:「你是念一卷經,但你念至中間有『不要』兩個字,所以後邊經的功德都不要,沒有了。」

此人一想,我是不要茶,不是不要經。但因經上加上「不要」兩個字,鬼神就以為他不要功德。大概經的功德被鬼神搶去了。後來此人說好!我再為你念一卷經。當天晚上,這鬼很歡喜向他叩頭頂禮,謝謝他幫忙念經。

所以你們念金剛經不要摻雜「不要」兩個字。「須菩提,須菩提,不要」,那須菩提就跑了。念金剛經是非常有感應的,能夠見性。

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讚歎。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
何以故。譬如天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棗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你們應當知道此金剛經功德是沒有數量和邊際。在經中讚歎金剛經的殊勝功德是很清楚的,我現不用完全說。此金剛經是最上乘的法門,是為大智慧人說,是為具上根人說的。善根淺薄小智等人聽聞此經,心裡不信而說:「念經有什麼好處?你不吃飯看可不可以活著?」為什麼他不信呢?就像天龍在閻浮提降雨,因為雨水多,城廓村落皆浸在大水裡,就像草葉漂流一樣。假設雨水落在大海裡,卻是不增不減。大海代表大根大器的人,他一聞此法就知是自性本趣,就生出信心。小根小智者就像小草似的,一下大雨反將其淹死了,因為他不相信大乘法。

若大乘人,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即開悟,而知般若本是自性所具。且他常用自己的智慧予以觀照,故不一定要認識很多字,才能認識般若的智慧。譬如雨水,不是從天上有的,而是龍能興雲降雨,而使一切眾生、草木、有情無情,都受到雨水的滋潤而繁衍,一切小川溪流均流入大海而合成一體。眾生般若之智也就像天雨下到大海一樣。海就是我們每個人自己本性的智慧,無論下多少雨,它是不增不減的。所以說:「佛法如大海,唯信可入,唯智可度。」若沒有智慧也不容易到這浩瀚大海的。

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入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能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善根淺薄的人,聽聞這種以心印心,直指人心成佛的頓教法門,就像根性小的草和花木,若遇大雨而自倒露根不能生長。本來雨是幫助草木增長的,可惜因其根淺,不堪受用。而善根薄弱的人也就像這情形一樣。

本來愚癡人和大智人的般若智慧是沒有分別,只因一個會用,一個不會用罷了。為什麼小根小智的人聽聞佛法而不開悟呢?就因他邪見無明深重,不生信心,障礙了聖道。就像太陽被烏雲所遮蓋著,風吹不散,故陽光不現。太陽光就是你自性的般若,烏雲就是你所有的邪見和煩惱。

般若的智慧也沒有大小的分別,就因眾生習氣深,造業重,故迷了。若習氣沒有那麼深,所造的業沒有那麼重,就會悟了。迷人心外求法,向外馳求,而不知自性般若本具自性佛,向外找佛,所以愈找愈遠。沒有明白自己的本性,這就是小根的人。

若能聞頓教而即刻開悟,不執著,不向外馳求,自性自悟,自己明白自性的般若,在自己心裡常起正知正見,有了真正的智慧,就不起煩惱;沒有煩惱,自然就沒有塵勞,這就是見性,因它不被煩惱塵勞所轉。

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修般若行,應不住內、不住外,內無身心,外無世界。但亦非頑空,而是內不著身心,外不著世界。你能內外不著,就能來去自由,知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來」可以說回來,回來到你的身心;「去」是去到法界。雖有來有去,但你不要執著這個來去,所以叫自由。若你執著「來去」,這就不自由,有所罣礙了。來去自由,也可說你的心來去自由,你的性來去自由,也可說是生死自由。我願意活就活,我願意死才死,這才是自由。如果我不願意活著就不活著,這不是自殺,因自己知道自己怎樣死法,坐在那裡如入禪定,就這樣走了,這不自由嗎?若不自由就走不了。三祖為何手抓著樹枝就圓寂而入涅槃呢?就因他生死自由,這就是來去自由。如果我願意活著就永遠不死,願意死即刻就死去,來去在談笑之間,就可往生。

就像道生法師,一般人都反對他講涅槃經主張闡提也有佛性。當時人人皆以為這是錯誤的,眾人都默擯他。故他發願說:「如果我講經契合佛法、佛心的話,將來我在法座上說法而往生。如果講得不合佛心,此願不會滿的。」於是他在虎丘山為石頭講經,而它們也點頭,接受他所講的道理是正確的。所謂「生公說法,頑石點頭。」以後正當他講經講得非常奧妙時,就在法座上往生了,你說這妙不妙?

你說:「法師!現你講的正合我意,我就是不願執著,不想守規矩。你這兒要人守規矩,就是執著。」你這樣想又錯了,所謂除執著,是要你除執著心,除去不對的事。可是,對的事就不能不執著。就好像,守規矩才能成佛,故說:「是道則進,非道則退。」不合乎道要不執著,合乎道者就要持誦不忘。持誦就是執著,像誦金剛經、修行等。

若說我執著,我有些小毛病總不想改,也不要旁人知,這便是執著。若說我這些小毛病就是旁人知道我也不管,別人規勸時也不理,這不是無執著,而是邪知邪見。若有這種邪知邪見,愈修離佛法就愈遠。

你能離開執著,就可通達無礙,無所障礙了。能如是修行,就與金剛經道理契合,般若智慧現前,否則就不合般若妙理。

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與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修多羅」是梵語,譯為華語是「經」。經是「上契諸佛之理,下契眾生之機」。因契理契機,故說契經。所有一切經典及諸文字,大乘小乘,十二部經(即長行、重頌、授記、孤起、無問自說、因緣、比喻、本事、本生、方廣、未曾有、論議),皆因人才有這些經典,如果沒有人,這些經典就都沒有用了。它是因智慧性才能建立這一切的法。世界上所有麻煩的事,都是因人而生。若沒有人,什麼麻煩事也就沒有。因有麻煩的事生,故有教你免除麻煩的法生。人有八萬四千塵勞,故佛說八萬四千法門來對治,所謂「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人。若無一切人,何用一切法?」所有一切經書,都是為人說的。如果沒有人,一切經書也就用不著了。因為人中有愚癡的和有智慧的,愚癡的人,就像小孩子一樣;有智慧的人就像大人一樣。小孩子有不懂的事一定要問大人,大人就給小孩子解說緣由。當小孩子忽然間悟解心開,明白這一切的事,那就和有智慧人沒有什麼分別。

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

若不了悟,雖然是佛也是眾生。若在一念那麼短暫的時間明白豁然開悟,眾生就是佛。這也就是覺者佛也,迷者眾生。一念覺一念佛,念念覺念念佛。一念迷一念是眾生,念念迷念念是眾生。何謂覺悟呢?即覺悟情、慾是戕害身體和令你愚癡的重要問題所在。一念慾心就一念愚,念念慾心就念念愚癡,所謂「業盡情空是真佛,業重情迷是眾生。」沒有旁的,就是把染污的念頭放下。染污的念就是慾念,說得更清楚,就是淫慾的念。若是身去實行這淫慾的念,就是身業不清淨。若口裡儘講綺語,這是口業不清淨。若心裡總想不清淨的淫慾,這是意業不清淨。若能身口意都不毀犯,就離成佛不遠。一般人背覺合塵,合什麼塵?就是合這不清淨染污的塵。你若一落到這種情慾上,就有染污。若離開情慾,染污才能離開。所以背塵就合覺,背覺就合塵。你若染污就不得清淨,不得清淨就不能成佛。欲想清淨就不要染污,一染污就是眾生,這很清楚的道理。但還要有些助緣來使你清淨,最要緊就是不要有自私心,一有自私心就不清淨。若能一切不為個人打箅,就會清淨,因你沒有貪心、瞋心、癡心、我見,這就是悟。故說一念悟時,眾生是佛。

有人問:「所有的人都是佛?」不錯,但要悟了才算。若是不悟,就像前邊經文說一個普通老百姓,自稱國王,若被真的國王知道了,就會把他抓丟關在監獄,因為這人謠言惑眾,想要造反,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主。」

所以才知道萬法原是從心中生出來的,那為何不在自心裡頭修行呢?自心只要去除染污念,去塵,就可立刻見到真如自性。

菩薩戒經云。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菩薩戒經上說:本來自性是清淨沒有染污的,你若能知道自己的心而見到自己的性,誰都可以成佛。你見到自性你成佛,我見到自性我成佛,他見到自性他成佛,這是最平等的。

淨名經就是維摩經,經上說:「忽然間豁達開悟,識自本心,便識得本來面目了。」

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

六祖大師又說:「各位都是有善知識的人,聽我說這種法,你們是否都開悟了呢?我從五祖忍和尚處,一聽到頓悟法門,就即時開悟。」

「我,是一個沒有知識生長於偏僻地區的獦獠,曾遇五祖弘忍大師。」因六祖是五祖的徒弟,故不能直接稱師父的名字,故說忍和尚。這位和尚受了很多氣,為要傳法而受座下人的壓迫,他們都要他傳法給神秀。你看一個做和尚連傳法的自由都沒有,要受人控制,這是不是受氣呢?故忍和尚忍了很久,後來來了一個獦獠,五祖心想:「我要傳法給這獦獠,一個不識字的人,而不管你們這些人!」這也是一股氣,故三更半夜傳法給六祖。

而六祖也是一個知音者,他一聽法就開悟了。五祖傳法給六祖,並非賭氣而傳給這不識字的獦獠,而是因為這不識字的人是最聰明。他一聽就開悟了而啟說:「原來自性是清淨的,自性是光明的,自性是不動搖的,原來自性是這麼妙啊!」五祖一聽就認可而傳他法了。

六祖對大眾說:「我才將這頓教法門流傳廣佈,令所有學道者頓悟菩提,即時覺悟本心,見自本性。」

若自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須求善知識指示方見。

你若自己不能開悟,就須尋訪明眼的大善知識,因為他是個過來人,所謂:「欲知山前路,須問過來人。」若不問過來人,反問道於盲,那愈走就愈離譜了。

訪大善知識,解釋最上乘佛法,指示正路。這明眼大善知識,你和他必有大因緣才能遇著。所謂善知識,是化導一切眾生,使其明自本性,見自本心者。所有一切善法,因善知識才能生出。一切善根也是由善知識栽培、灌溉、成就的,像你遇到善知識,天天為你說法教化你,這都是增長你的善根。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一切諸佛,和十二部經,在人自性中本來都具足,不是向外求來的。可是你若不能明白,就要訪善知識指示你本來清淨自性的妙體,這樣你才能見到自己的本性。

若自悟者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方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若能自己明白,就不必假借而向外馳求。若以前一向執著仰仗外邊善知識的指示才能得解脫,這是不對的。應該要自性自悟,發掘自己本具的般若。什麼緣故呢?因自性有真正的善知識,這也是你真正的智慧,能自己明白。你若自己生出邪迷來,邪就是不正,迷就是不明白。譬如,你不明白它是不正的,如一些不良的嗜好:賭錢的就有賭錢的邪迷,抽煙的就有抽煙的邪迷,好色的就有好色的邪迷,好喝酒的就有好喝酒的邪迷。這種邪迷不要以為它不要緊,就因不要緊,所以就愈迷愈深,小迷後演變成大迷,由大迷再認為不要緊,就變成老迷,老迷再認為不要緊,就變成死迷,到死還不明白!這是最可憐,就因最初一念邪迷導致而成的。

妄念就是不真不實在的念頭,虛妄不實在,儘打妄想。顛倒就是明知這事不對卻偏要做,且狡辯說它對。你所好的雖不合法但仍任性做去,這是顛倒。不但你自己這樣做,且還要影響他人學你的壞榜樣,這是顛倒。想學佛法的人,一定要不顛倒不邪迷,才能有所成就。雖有良師善友教化你,你若不聽,那麼他也沒有辦法。善知識不像警察看你不守法,就把你抓到監獄裡。善知識是沒有監獄的。你若不聽教,他總希望你慢慢改過向善。但是對聽話的眾生,善知識也不生歡喜心;對不聽教的眾生,善知識也不惱怒他,只是心裡有些悽悽然不太歡喜。

若你在自性裡生出真實的般若智慧(正就是不邪,真就是不妄)。用般若的智慧劍斬斷一切的邪迷妄念、顛倒,在很短的時間,所有的妄念都消滅,就像雪經過太陽一曬就溶化。若你認識自己真實的本性,一悟就到佛地。若不識,一迷就到鬼地去。一悟就是用智慧劍將邪迷斬斷而明白了,所謂「覺者佛也,迷者眾生。」

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

你用本有的智慧觀照,則內心身外世界有如琉璃筒一樣,裡邊可以見到外面,外面可以見到裡面,這就是「內無身心,外無世界」的境界。雖無身心無世界,而世界身心宛然;雖宛然而不執著,這叫識自本心。本來自性身心是內外明徹,若識本心,就得到解脫,即是不執著塵勞妄想。若得到解脕,這就是自性般若的定。定就是無念,無意就是戒,無念就是定,再沒有妄想妄念這就是慧。無意、無念、無妄就是戒定慧,當戒定慧現前,貪瞋癡就沒有了。

什麼叫無念呢?就是心不染著一切法,即是法空了。既然法都空了,那你為何仍要執著習氣毛病呢?習氣毛病不去,光說不染著法,那你叫一個什麼不染著呢?法尚且沒有,何況習氣毛病?金剛經上說:「法尚應捨,何況非法。」你那些習氣毛病不放下,那你到底學些什麼佛法?這是自欺欺人。學佛法的人,就是要去除毛病,若只光會說幾句,一點用都沒有,也是最愚癡的行為。

無念就是不染著,就是正念,就是般若三昧。

這種般若三昧——定,可以運用來遍照一切處,但不執著到一切處,猶如虛空一樣。就是心裡無所染著,使六識——眼耳鼻舌身意,出六根門頭——眼門、耳門、鼻門、舌門、身門、意門,在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中,無染無雜。不使六識隨六塵境界轉,所謂「眼觀形色內無有,耳聽塵事心不知。」你若不明白,就要勤修佛法。來去自由,通用無滯,此時千變萬化,萬化千變,應用無窮,而無所滯礙,這就是般若的定,又叫自在解脫,又叫無念行。

若百物不思。當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

假設你說我坐在此處,什麼也不想,使念斷了。但你猶有這「當令念絕」一這一念,又變成法縛。不但不能得到解脫,反被法綁住,這叫邊見,落於二邊,又不是中道了。

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你明白無念法,並非叫你像死灰枯木一樣。無念,就是要你有定力,沒有邪念,而常存正念。若悟者,則所有一切法都明白了。你明白無念法,就可明白諸佛境界。若還未明白,就不可說你悟了無念法。不要像某某人,連五重玄義、七種立題都不明瞭,就冒冒失失各處去講經,騙那些不懂佛法的人。若只照英文翻譯本念,這誰都會念;但我不會念,因我不懂英文。講經應將經義剖析,貫徹通達——每字、每句、每章、每篇的宗旨和義理,都要能解釋得圓融無礙。

若能明白無念法,就可到佛的地位。來金山聖寺聽經的,都是人來聽經,而不是螞蟻。雖人不多,但都是要學佛法,而不是像螞蟻要找蜜糖似的。這兒是找苦頭吃,而非找蜜糖吃。

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

六祖大師為何成祖師呢?就因他不輕未學。他在五祖大師處時,一般人都看不起他是個鄉下人,且又不識字。六祖處處受人輕慢,所以他知道受人輕慢的痛苦。故他對於善知識或非善知識者,統稱為善知識。

他說:以後得到我這法的人,若能將這頓教法門,與同樣見地、同一追求真理大道的同行人,互相發願來受持這種法,就像供養十方佛那樣誠心,能終身而不退轉,那一定會成聖果的。傳這個法,須像釋迦牟尼佛傳迦葉祖師,後傳阿難,乃至天竺廿八祖菩提達摩(中國初祖)、二袓、三祖乃至到六祖。必要像這樣代代默默相傅分付這個心印法門,不可以將正法藏起來不傳,反傳些邪法。

假設對見解不同、修行不同者,或者是外道,就不可傳此心印法。因為這會損及先列祖師,且將來也沒有好處,因為怕愚人不明白這微妙無上的真道而誹謗這頓教法門,則百千萬劫斷佛種性。

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
聽吾頌曰。

說通及心通 如日處虛空 唯傳見性法 出世破邪宗
法即無頓漸 迷悟有遲疾 只此見性門 愚人不可悉
說即雖萬般 合理還歸一 煩惱闇宅中 常須生慧日
邪來煩惱至 正來煩惱除 邪正俱不用 清淨至無餘
菩提本自性 起心即是妄 淨心在妄中 但正無三障
世人若修道 一切盡不妨 常自見己過 與道即相當
色類自有逍 各不相妨惱 離道別覓道 終身不見道
波波度一生 到頭還自懊 欲得見真道 行正即是道
自若無道心 闇行不見道 若真修道人 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 自非卻是左 他非我不非 我非自有過
但自卻非心 打除煩惱破 憎愛不關心 長伸兩腳臥
欲擬化他人 自須有方便 勿令彼有疑 即是自性現
佛法在世間 不離世間覺 離世覓菩提 恰如求兔角
正見名出世 邪見是世間 邪正盡打卻 菩提性宛然
此頌躉頓教 亦名大法船 迷聞經累劫 悟則剎那間

善知識,我有一無相偈頌,你們大家都應該念誦,無論是在家人、出家人都可依這偈頌去修行。如果不自己去實行,躬行實踐,腳踏實地去修行,單記得我所說的偈頌,那是沒有用的。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

說通,就是明白講經說法。心通就是宗通,宗門禪宗,所講的是心地法門。你明白講經說法,也明白參禪修道,這種境界,就像太陽在虛空一樣,無所著住,而光明遍照。我所傳的法門,就是要你能明心見性。你明心就無難事,見性就不知愁。明白本來的面目,才是明白佛法。這種法門是專講出世的道理,而破除旁門左道外道的宗旨。

「法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

本來法也沒有頓和漸的分別,可是對迷人就要教他漸修的法門,對智慧的人就可教他頓法。所以迷人就慢一點,根性利者就開悟快些。

什麼叫頓教呢?我今對你們講一點真話。真話不能講多,講少許你且不信,何況講多呢?你更不信了。因為人不歡喜聽真話真道理,也不歡喜真真實實的去修行,所以我沒有法子為你們講真法。我要等機會,好像今天機會到了,因講到這首偈頌,道理就被揭曉了。

什麼叫頓法?頓就是叫你斷。斷什麼?斷淫慾心。你能做得到了?你不相信吧!這一點,就是關鍵。要頓斷無明,無明也就是淫慾心。斷得了否?斷不了你就不想聽真法。你若能斷,就得到頓教法門。漸是慢慢的,若斷不了,不能放得下,這就變成漸了。聰明的人,我給你一點指示,你就斷了。愚癡的人,還捨不得,放不下,說他不相信這是頓教。所以平常我不講。你若相信,早就成佛了。就因為你不相信,所以到現在還拖泥帶水在六道輪迴裡轉。你願意轉就去轉,誰也不能勉強你的。

迷和悟只是早晚的問題,你現在不斷,將來成佛是一定要斷的。你現在不想成佛,所以也就不想斷。這個頓法就是見性門。你若能斷淫慾心,就可明心見性。愚癡人不要對他講,他不能明白的,即使你為他講,他也不會相信的。

「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闇宅中,,常須生慧日」:

道理講起來有千般、萬般那麼多。八萬四千法門,都是對治這種煩惱、無明的。若合到根本的理上就是一個理,就是這個頓法,叫你頓斷無明,而顯法性。煩惱就像在黑暗的屋子裡一樣。你若有智慧,就像在光明太陽下照耀似的。

「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

邪來,就是淫慾心來了,煩惱自然就生出。不要以為那是快樂,那正是煩惱的根本。正就是般若智慧,無明破了,煩惱就除去了。當邪正都沒有,這就是無餘涅槃。這裡說的是邪正俱不用。有人說邪由它邪,正由它正,不管它吧!不管,那你仍在暗宅裡。邪正俱不用——這是說已超過去了,已經是過來人,故邪的也沒有,正的也不存。為何有正?就因邪才顯正。為何有邪?就因有正才顯邪。當邪正都沒有了,這就是清淨徹底的無餘涅槃。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菩提覺性莫向外尋,因般若智慧自性本具。你一起心動念,就是妄念。本來清淨無餘涅槃是沒有一切念,它是無意、無念、無妄的。無意就是戒具足,無念是定具足,無妄是慧具足,所以淨心就在妄裡,就像冰裡就含水,水裡也有冰的成分。但常修行正法,就會離開三障——業障、報障、煩惱障。業障即所造的業障礙著你。報障即你的身體受果報而障礙。煩惱障即所有的煩惱障礙住你。

「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己過,與道即相當」:

世界人若想要修道的話,什麼法門都可以成就道業,若你真正明白正法,則行住坐臥都可以修行,首先你要先見自己的過錯,不要儘看人家的不對,好像照相鏡子儘向外照,而不能自己迴光返照。不應儘看人家的毛病,而不問問自己是否守五戒或起各種邪念妄心。若能常見自己過,就與道相應,而不違背道了。

這偈頌若常記得,則終身受用不盡。六祖大師說得太好了,又簡單又明白,人人都容易了解。若能會意則對修道特別有幫助的。

「色類自有道,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

色即是有形有相。就在有形有相的色裡邊,你若能明白、了悟,能斷慾去愛而不著住到色相上,這自然就有道,不需要離開道而另外去找道。你若認識,而不被其所迷,這就是「不相妨惱」。你若離開道而另外去找道,這又是頭上安頭。所謂「見事省事出世間,見事迷事墮沉淪」。見到事而醒悟這事,這就叫出世,若見到這事,而生見惑,這就叫墮落。

得道,你在修什麼道呢?即是從早到晚,所做所行都合法,不做邪鄙的事,這就是修道。你若離開日用而另外去找個道,那你始終也找不到道。

「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

波波就是辛苦的意思,你辛辛苦苦一輩子,到老就後悔。這時自忖:「唉!我把光陰都白白空過了,而惹得滿懷懊悔。若我不喝那麼多酒,怎會愚癡到這種地步呢?若我一生不賭錢,那怎會窮得這個樣子!我這一生,若有人告訴我,說我也可以修行嘛!那麼大概還不會到現在的境地。但因沒遇到善知識,即使遇到也不認識。」即使善知識教你,你也當耳邊風,不改自己的毛病習氣。所以到頭還自懊,自己後悔不已。

你想見真正的道,就要修行正當的,不要存邪,不要儘見人家的過錯,儘給他人潑冷水,嫉妒障礙,就怕別人比自己好。

「自若無道心,闇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你若自己沒有道心,不修道,儘做些黑暗見不得人的事,那就不是道。假使是真正的修道人,是不見世間人所有的過錯。有的人說現在末法時代太壞了,已沒有佛法,即使修行也不會證果。為什麼你不證果呢?法本無末,是沒有邪沒有正的。你要是行持正法,就是正法時代。你要是不見世間過,看一切人都是佛,那你就是佛了。你要是看一切眾生是魔,那你也就是魔了。所以說「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

「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若見他人非」,就是見他人的不對。「自非卻是左」,若知道他人有過錯,那你自己也就錯了。你看佛:他看誰有過錯了?佛看一切眾生都是佛。你不要跟著別人做錯事,你若看他的「非」,那你就自己參加一份而合股,你也就錯了。他錯了你不要錯,你不要見他的錯,而要存大慈大悲的心,對任何人都要有慈悲心,憐憫眾生而發願度之成佛。好像以前有一嬉皮,雖然他全身魔氣,但他還拜佛,所以去年他說:我對他很有忍耐心。但今年我有兩個徒弟就不能忍了,將他趕跑。本來我不同意這種情形,但既將他趕跑,也就算了。其實不應看他的過錯,應用慈悲心對待他。

「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

若將自己不對的心去除,那麼煩惱就沒有了。

憎愛不關心:憎就是討厭。愛憎都是一種情。修道人要真正用慈悲心愛護一切眾生,發願度眾生成佛,若眾生不成佛我也不成佛。好像有人皈依,皈依之後要守規矩。信佛的人要和以前不一樣,不然的話,人家會說:他信佛後仍是老樣子。這樣使旁人都不信佛。所以我發願,凡皈依我的人,若不成佛,我就在這兒等著他成佛後,我才成佛。因我沒有旁的辦法,只有發願等著你成佛。你們皈依之後,要快點修行,不要儘叫我等著。我等得時間太久,我也討厭了,那時我就不等,算了。

長伸兩腳臥:伸長兩隻腳睡覺,這正合懶人的口味。但這句不是教人去睡覺,這句是表示自由,表示一種無拘無束,無罣無礙,這才能遠離顛倒,而得究竟涅槃。不要看六祖壇經「長伸兩腳臥」,就躺著睡覺去。

「欲擬化他人,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

你要是想教化眾生,自己就需要有方便權巧的法門,對什麼眾生就要說什麼法,而不執著,不要令眾生聽法後生出疑惑心,這就是自己會運用自己的自性,而自己光明智慧的性現前。

「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什麼叫佛法呢?佛法也就是世間法,世出世法也就是佛法。世間法是一般的法,而佛法是在世間而出世間的法,所以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一切的般若智慧。若離開世間去找菩提,這就好像要兔子生出犄角一樣,到何處去找呢?是沒有的。

「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菩提性宛然」:

你有正見,這就叫出世法。正見就是覺悟你的淫慾心應該把它斷了;邪見就是認為可隨順慾念令其發展。這種邪知邪見淫慾心就叫世間法。當邪正都掃除淨盡,此時菩提性宛然現前,而不需另外去找一個菩提性。

「此頌是頓教,亦名大法船。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我現在所說的偈頌是頓悟的法門,是成佛的法門,這一段偈頌亦可名大法船。它能運載一切眾生,從生死的此岸經煩惱中流而到涅槃的彼岸。你若是迷惑不明白,那要經很長的時間才能開悟;但若你能頓悟,將所有慾念都放下,那麼,剎那間就開悟而真正認識了。

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時韋使君與官僚道俗。聞師所說無不省悟。一時作禮皆歎善哉。何期巍南有佛出世。

六祖大師又說:「我現在在大梵寺裡講說頓教的法門,我亦發願,願法界眾生,在講這偈頌時,一起見性成佛。」當時韋刺史和官僚、道士、俗人等,聽聞六祖大師說此無相頌後,均一一反省悔悟,並同時向六祖大師頂禮謝法,歡喜讚歎說:「太好了!太好了!真想不到在此嶺南獦獠的地方,竟有生佛出世!」

節錄自:http://book.bfnn.org/books/0449.htm

2011年8月4日 星期四

六祖慧能(二) 壇經淺釋-行由品第一

「六祖法寶壇經」是此部經的名字,這部經叫「六祖法寶壇」,是經的別名。「經」:是經的通名。佛經立題以七種來分別,即是單人、單法、單喻、人法、人喻、法喻、人法喻。如佛說阿彌陀經是單人立題。因佛和阿彌陀是人,是人修行成佛的。人就是佛,佛就是人,故中國寫「佛」字有個人字在旁邊。單法立題如般若經、涅槃經。涅槃是法——涅者不生,槃者不滅。單喻立題如佛說梵網經,若能嚴持戒律就會生出光明,如大梵天網羅幢的寶珠。若犯戒、破戒、知法犯法,則有所漏,漏到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去,絕無人情可講。法喻立題如妙法蓮華經,妙法是法,蓮華是喻。人喻立題像如來師子吼即是,如來是人,師子吼是喻,佛說法像師子吼一樣。人法立題如文殊問般若經。人法喻具足立題,如大方廣佛華嚴經,大方廣是法,佛是人,華嚴是個比喻。

但這部「六祖法寶壇經」是中國的經,不是印度的經,故在七種立題外又多一種。六祖是人,法寶是法,壇是處所,所以這部經是人法處立題,不能照七種立題來講述。

六祖這個祖師不容易做,為什麼呢?因為很多人要殺他,連他的徒弟(志徹)也要殺他。故大師得到法後,到獵人隊中避難十六年。甚至在南華寺建立法壇之後,仍有外道公然要殺他,故大師跑到山上藏到石頭裡打坐,這塊六祖大師的避難石,至今仍可在南華寺看到。

六祖大師是從何處得來六祖的名銜呢?這須從菩提達摩談起。「菩提」是覺,「達摩」是法。菩提達摩在印度是第二十八代祖師,但為何他不在印度作祖師而跑到中國來呢?因佛在以前授記,說到第二十八代時,大乘佛法將會傳到震旦(中國)來,故菩提達摩從印度坐船到中國。但當時中國的佛法,似有似無,因為當時的佛法,只做表面工作,如誦經、研究經典、講經等,連拜懺都沒有,當時一般學者皆將佛法當做學問來研究討論。

經典上所說的道理,應該照著修行。但在中國的南北朝沒有人真正修行打坐,因為怕吃苦。現在美國也是同樣的情形,坐一會,腿痛了就將腿伸開,搖搖晃晃,把腳摩擦一下。人就是人嘛!都怕吃苦。

在達摩祖師未來中國前,他派了兩個徒弟——佛馱及耶舍,到中國傳頓教法門,即禪宗。誰知他們到了中國,卻受了很大的氣,所有的和尚都不理睬他們。

後來到了廬山,遇到慧遠大師,他專講念佛法門。慧遠大師問:「你們兩位是印度和尚,傳的是什麼法,怎麼沒有人理你們呢?」

佛馱及耶舍大概只會說很少的中國話,就伸出手說:「看!拳做手,手做拳,這快不快?」遠公大師說:「很快。」又說:「菩提煩惱也就這麼快。」遠公大師當下就開悟了,原來菩提煩惱沒有分別,菩提即是煩惱,煩惱即是菩提!慧遠大師明白這個道理後,很恭敬地供養佛馱及耶舍。但沒多久,這兩位印度和尚就在同一天往生了。他們的墳墓至今還在廬山。

達摩祖師看中國大乘根性成熟了,於是不怕路程遙遠及辛勞,將大乘佛法帶到中國來。但當時因語言不通,中國人叫他「摩羅剎」。小孩子一見這留長鬍子的菩提達摩,就很害怕的跑了,人則以為這印度人是來抓小孩的,因此叫小孩子不要接近他。

達摩祖師後來到南京聽神光法師講經,看到天華亂墜,地湧金蓮,這種殊勝的境界。這種境界只有開五眼六通的人才能看到。講完經後就問法請法,達摩祖師問:「法師!你在這裡做什麼?」神光說:「我在這兒講經。」達摩問:「你講經做什麼?」神光答:「我講經叫人了生死。」達摩說:「生死如何了?你講的經,黑的是字,白的是紙,你用什麼教人了生死?」神光被問得無話可答,故老羞成怒,大發脾氣。雖然神光法師講經,講得天華亂墜,但仍一樣發脾氣。故我剛才說當時佛法似有似無。神光發了脾氣,拿起他的鐵製武器念珠。(法師一發脾氣是不得了,像洪水,像山崩地裂)說:「你現在居然謗法!」朝著達摩臉上就打。達摩雖然會武術,但沒防備神光這麼厲害,說不過就動武,結果被打掉了兩顆牙齒。據說,聖人的牙若被打掉,吐在那裡,就會大旱三年。達摩心想:「三年不下雨,那要餓死多少人?我來是為度眾生的,不是來殺眾生的。」於是把兩顆牙吞到肚裡,一言不發,回頭就走。

因為他是出家人,且是祖師,故忍辱的功夫修到家了。在路途中,遇到一隻鸚鵡被關在籠子裡。這鳥比神光聰明,因為牠認識菩提達摩是位祖師,故說:「西來意,西來意,請您教我出籠計。」達摩來到中國,還沒有遇到知音,但這鸚鵡卻是知音。聽到鸚鵡這樣請教他,達摩就很高興傳授給牠一個秘密妙訣說:「出籠計,出籠計,兩腿伸直,兩眼閉,這便是你出籠計。」

鸚鵡明白出樊籠方法之後,便說:「現在我明白了,謝謝您的指教。」鸚鵡見到牠的主人,從遠方回來,乃使出方便法,等待主人親近牠。每天主人回來都要與他心愛的小鳥玩一玩,以消愁解悶,現在一看小鳥躺在那兒不動了,很是著急,於是打開籠門,將小鳥捧在手裡。咿!還是熱呼呼的,因牠是裝死,故暖氣還在。主人將手一打開,鸚鵡就飛了!出籠計果然靈驗。

我們現在還在籠子裡,不要以為自己是自由的,願意吃就吃,願意喝酒就喝酒,不守規矩就是自由。這簡直太胡鬧了,這是誤解自由。真正的自由,是生死自由,願意就飛到天上,或鑽到地裡,你若有這本事,才算真正自由。

本來講六祖壇經,我講得不好,可是敢講。有的人講得好,但不敢講,等我這講不好的先講一次,以後講得好的人跟著來講。將來你開智慧後,就可講得比我好。講得好的是從講不好學來的。

神光法師把印度來的黑臉和尚打掉兩顆牙,看見印度和尚沒反擊他,便以為是勝利了。可是不久無常鬼戴著高帽子來了,對他說:「法師!你今天壽命盡了,閻羅王派我來請你去。」神光一聽,說:「我也要死嗎?我講經講得天華亂墜,地湧金蓮,還不能了生死,那這世界到底有沒有人能了生死?」無常鬼說:「有。就是方才被你打掉兩顆牙的黑瞼和尚,閻羅王不但管不了他,還要天天向他叩頭頂禮呢!」神光說:「鬼大哥!你先等一等可不可以?請代我跟閻羅王講一講,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去學他了生死的法門。」無常鬼說:「你若真有誠意,也未嘗不可通融。」神光一聽,高興得不得了,連鞋也忘了穿,赤足就追達摩,在路上就看到剛才得到達摩幫助的鸚鵡,對他說得救的經過。他想原來是這麼一回事,要裝死,裝活死人。達摩也不理他,他就在後頭跟,一跟就跟到洛陽熊耳山(河南嵩山少林寺)。達摩在那兒面壁打坐,坐了九年,神光也跪足九年。以前我講此公案時,有一個十一歲的小孩聽了很高興,就問神光跪了九年有沒有吃飯?我回答:在九年若不吃飯,怎可活著呢?就是達摩吃飯,他也吃飯,達摩打坐,他就跪著,可是在書上沒有記載。當達摩面壁九年期間,有很多人皈依,禮拜他做師父。

神光跪了九年,有一天下大雪,雪下得埋到腰身。達摩說:「下這麼大的雪,你跪在這裡做什麼?」神光說:「我要了生死,以前我講經不能了生死,現請祖師傳授我了生死的法門。」達摩說:「你看天下的是什麼?」神光說:「是雪。」「雪是什麼顏色的?」「白色的。」達摩說:「你等著什麼時候天下紅雪,那時我就傳法給你。若不下紅雪,你就不要期望。你這麼一個惡和尚,用念珠把我的牙打掉兩顆,我不向你報仇,已經很慈悲了,怎會傳法給你?」乃出此難題來考驗神光,而神光把此文章作成了,他一看牆上有一把修道人的戒刀,預備犯戒時,寧可把自己頭割下來,也不犯此戒體。神光乃把刀拿下,一刀將臂斬斷,血流滿地,將白雪染成紅雪,福至心靈,於是他捧紅雪來到達摩面前說:「祖師您看!真是紅雪了。」這本來就是預料之中,只為要考驗他的真心,達摩必須出這個試題o故達摩很高興地說:「我到中國到底沒有白來,還遇到你這樣真心求法修道的人,把自己胳臂都不要而來求法,果真有一點誠心。」故傳給他以心印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當達摩講完之後,神光便生出分別心來,說:「我斷下來的臂好痛,我的心很痛,請祖師替我安心。」達摩說:「把你的心拿來給我,我才能幫你將心安好。」神光便去找自己的心,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覓心了不可得。神光說:「我找不著。」達摩祖師說:「我已安汝心竟。」也就是我給你安好了。神光當下豁然大悟。故他說:「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神光不明趕達摩,熊耳山前跪九載,只求一點躲閻羅。」——萬法歸一,但一歸於何處呢?神光不懂「合」字的義理,所以去追趕達摩祖師,在熊耳山跪了九年,只求達摩祖師指點他如何了生脫死躲避閻羅王。

神光由達摩傳法後,改名為「慧可」,即智慧足夠了,善根可以了。慧可大師問達摩祖師說:「大師在印度有沒有傳法的徒弟呢?印度傳法是否也把衣缽袈裟作憑據呢?」達摩祖師說:「沒有,在印度我傳法是不用衣缽袈裟作表信,因為印度人心很直率,修行得道就說得道,有人證明他開悟得道就可以了。若未經證明,他自己不會說我已得道、證果,我已證阿羅漢,或我又是菩薩了。中國人不同,中國大乘根性者是多,可是打妄語的人也多,修道未成道業,就自吹說成了;沒證果也自說已證果,所以要用衣缽袈裟來證明。故現我傳你衣缽袈裟,你要好好保存。」

達摩祖師到中國來,曾經被人下毒六次,因為當時北魏有兩位法師想害他,一位名叫菩提流支,一位名叫光統律師,他們最嫉妒達摩,所以做了些齋菜,內摻些劇毒來供養達摩祖師,達摩知飯裡有毒,但還是照吃。吃後,叫人拿盤子來,吐出一堆蛇來,原來毒藥變成蛇了!菩提流支看毒不死達摩,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故第二次下加倍的毒藥。達摩又吃了,吃後坐在一塊大石頭將毒藥嘔出去,其力量之大將石頭都爆破了。以後連續四次下毒,都毒不死達摩。

有一天達摩祖師對慧可大師說:「我來中國,是度中國有大乘根性的眾生,現我傳法已經有人,我要圓寂了。」達摩祖師死後,用棺材裝起來埋到墳裡。可是在這同時,北魏有一使臣叫宋雲,在蔥嶺一帶路上碰見達摩祖師。達摩拿著一隻鞋子對宋雲說:「你國家有事,因為你的國王今天死了,趕快回去。」宋雲問:「大師,您到那兒去?」達摩說:「我回印度去。」又問:「大師,您傳法給誰了?」達摩答:「在中國四十年後可是也。」後宋雲回到北魏與人談起此事,大家都不信他所說的話,於是眾人將達摩的墳打開一看,棺材裡什麼都沒有,只剩一隻鞋。究竟達摩祖師去那裡了?以後也沒人知道,恐怕現在來到美國也不一定,因為他能夠改頭換面,千變萬化,故沒有人認識他。當他來中國時他說他一百五十歲,但走時還是一百五十歲,歷史上也無法考據。

達摩預備圓寂時,說:「我來中國傳法給三個人,慧可大師得到我的髓,道育禪師得到我的骨頭,道濟比丘尼(即總持比丘尼)得到我的肉。」道濟比丘尼會背誦法華經,故死後從口裡生出一朵青蓮花來。因為達摩祖師將他的身體都分給別人了,所以在美國你們找不著他的。

二祖慧可大師,俗姓姬名神光,北齊時代人,當他降生時,他的父母見金甲神人——護法韋陀菩薩,大放光明,來保護這位祖師出世,故他名叫神光。此位祖師天性聰慧,記憶力強,所謂「目下十行字,耳聽百人音」——並非一看就看十行,而是普通人看一行的時間,他可看十行,就是這麼迅速;一百個人同時講話,他都可聽得清楚,分別能力很強。

可是這位祖師脾氣最大,講話不投機,就想打人。在四十歲以前,連講經說法都帶薯一串鐵念珠去行俠仗義。所以見到達摩祖師,乃用念珠打他,結果跪了九年,又將自己的臂斬斷一隻。你想想,如果沒有一股脾氣,怎捨得將自己臂一刀斬斷,也不覺痛,得法之後才覺得痛。此乃是因為他有脾氣,若沒有脾氣,就是斬斷了也不會痛的。痛就是有煩惱。

這位祖師在四十歲時遇到菩提達摩,得法之後,就隱遁了四十年,因為當時菩提流支和光統律師這一黨,專與達摩祖師的弟子作對,甚至見到就想要殺。菩提達摩都被他們用毒藥毒死,又何況他的徒弟呢!慧可大師因接受他師父的教導,故隱遁起來,躲避這些人再來為難。等到慧可大師八十歲時,他開始弘揚佛法,大興教化。遂遇到三祖僧璨大師,付法之後,吩咐他好好保護衣缽作為證據,並應隱遁,以避免人們之嫉妒及迫害。

慧可大師在這時候假裝瘋癲,但見到有緣的眾生,他就予以度化。雖然他假作神經病,但因為與眾生有緣,所以有很多人相信他。可是菩提流支的黨徒,還是嫉妒障礙,就去官府那兒誣告慧可大師,說他是個妖怪,迷惑眾人來崇拜他。當時皇帝就相信,便下了一道聖旨f命令當地官府,將慧可大師捉起來審問他說:「你到底是人,還是妖怪?」慧可大師答說:「我是妖怪。」審判官一聽他這樣講,知道他是受了冤枉,說:「你講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慧可大師說:「我真的是個妖怪。」因國法是不許妖怪惑世的,於是就奏明皇帝,將他問斬,即斬首示眾。這世界有沒有真理啊!他身為第二代祖師,而官府說他是妖精。

慧可大師就落淚告訴他的徒眾說:「我應該受此果報的。」二祖的脾氣很大,他什麼也不怕,若他怕死,那他也不會承認他是個妖怪。他感到悲傷的是佛法於他在世時,還未能廣被瞭解。他說佛法到第四祖時,將會落到名相上,有名有相,便著於名相。

哭後,就對劊子手說:「你來殺吧!」劊子手拿刀朝箸頭顱就砍,但沒有血出,只流出像牛奶似的白漿。你說這未免太神化了,你信就信,不信就算了,這沒有理由可講的。你信,我可以用簡單道理來解釋。這是人修行到了純陽體時,他身體所有的血都會變成白色。你說不信,當然你不信啦!你要信,你也成了第二代祖師了。

執行官一見這種情形,就具實奏明皇帝說:「這人真是妖怪,我把他殺了,但沒有血流出,只流牛奶似的白漿,但死去的面目和活時一樣,這證明真是妖怪。」但皇帝知道他錯殺了聖人,因為在印度第二十四祖師子比丘,被人砍了頭,不流血只流白漿。這是證明人體純陽無陰,因為無漏,沒有無明,陰都變成陽了。

有人說:「法師!方才您講慧可大師的脾氣很大,怎會沒有無明呢?」要明白,慧可大師的脾氣是大忍、大勇、大智、大慧的脾氣,並不像你我那爆炸似的脾氣,一下子就爆了。你要聽明白,脾氣和脾氣各不相同。智慧的脾氣,就能認出因果循環,故不會違背一切的道理。

皇帝知慧可大師是真正的肉身菩薩,就生出大懺悔心來說:「有一位真菩薩在我們國家裡,朕不加以保護,反而將他殺了。」於是下令文武大臣全都皈依二祖。雖然他死了,仍收了這麼一些徒弟。

隋朝時三祖僧璨祖師,沒有人知其身世、姓名。當他見二祖時,全身長了很多瘡,像大痲瘋一樣。二祖問他說:「你從何處來?來這兒做什麼啊?」僧璨答:「我來皈依和尚,學習佛法。」二祖說:「你病得這個樣子,這樣不清淨,怎麼
可以學佛法呢?」三祖本來就很聰明,但他比二祖更聰明。他說:「我是個有病的人,而您是一位和尚,但我們的心又有什麼分別呢?」二祖一聽,知此人有些來歷,便說:「不要講,不要講,我知道了。」於是,就把法傳給他,並囑咐他隱藏起來,以避菩提流支餘黨的殺害,又說:「且不要讓旁人知道我已傳法給你了。」所以三祖僧璨法師也學二祖一樣假裝瘋癲,默默地到各處教化眾生。時逢北周武帝消滅破壞佛法,故他跑到山中隱居了十多年。山上本來有很多豺狼虎豹,但他一開始住山時,那些動物都搬家了。

傳法給四祖道信禪師後,三祖就設千僧齋。齋畢,對大眾說:「你們認為結雙跏趺坐死是最好的,現在我給你們看看一個特別死的樣子。我的生死自由,不受時間的限制。」說完之後,左手攀著樹枝,把腳蹺起來,就奄然圓寂。他死時多大歲數,什麼地方人,身世如何?都沒有人知道。

有人聽了駭怕的想:「第一位祖師菩提達摩,被人毒死,第二位祖師被人殺害,第三位祖師抓著樹枝就死去。我不要做祖師,太危險了。」你就想做也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因你怕死嘛!做祖師的就要不怕死,拿死和生一樣而沒有分別,所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遊戲人間,教化眾生。」這才能做祖師。你這麼膽小,有所恐懼,連祖師的徒弟都做不成呢!祖師都是不怕苦、不怕難、不怕死、不怕生的。你不怕死就可做祖師。現在誰不怕死,我就封他做祖師。

四祖道信禪師,很小就跟僧璨祖師出家學習佛法,六十年長坐不臥,眼睛常閉著用功辦道。此非睡覺,可是一睜眼,一般人就嚇得像地震似的,為什麼呢?誰也不知道。但他就有這種威德。

唐朝貞觀十七年(公元六四四年),太宗派使臣請他到皇宮供養,拜他為師父。若是現在的法師,就是皇帝不請,也要去見他,攀緣一下,更何況來禮請呢?但四祖拒絕了,托辭說:「我年紀太老了,走路也走不動啦!我因年老多病,故不能到京城去。」

使臣回覆皇帝後,皇帝說:「回去告訴他,無論他多麼老,皇帝仍要請他到宮裡供養。」使臣只得回四祖處說:「皇帝說無論你多麼老,我們仍要用轎子把大師抬去宮中供養。」古時沒有飛機,不像現在交通這麼方便。四祖答:「不行!我真的太老了,若你一定要我去,就把我這腦袋斬下拿去,但我的心始終是不去的。」使臣無計可施,只好據實報告皇帝說:「這和尚真是特別古怪,也太不近人情了,他說就是將頭砍了,心也不來見皇帝。」皇帝說:「好!你就去把他的頭給我拿來。」於是用一盒子裝上一把刀交給使臣說:「拿此刀,將他頭斬來。」但臨走時皇帝又對使臣說:「無論如何,你不能傷害這和尚。」使臣明白後,又回到四祖處,說:「老和尚!您到底去不去?若不去,這把刀就是用來斬您的頭,拿您的頭去見皇帝。」道信祖師說:「好啊!我的頭能見到皇帝,那是我一生的光榮,你現就來斬我的頭吧!」使臣拿起刀,比畫一下四祖的頭。但見他果然把頭伸過來了,便趕快把刀放回盒子裡。道信禪師閉著眼等他斬頭,但久不見動靜。
於是道信禪師就發脾氣,咆吼道:「喂!你怎不斬啊!」情形跟二祖差不多的。使臣說:「皇上吩咐我只是這麼講一講,但不能傷害和尚您。」道信聽後哈哈大笑說:「你現知道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了!」

四祖俗姓司馬,出家法名道信,是當時有名望的宗族。從小出家修道,在世七十二歲,六十年拹不著席,有不可思議成就的境界。有次他在山上修道時,有土匪圍城達一百多天,城內糧物及食水都絕罄,大師見此情形,就到城內教所有官民誦「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唸了沒多久,群賊退散,井亦湧出水,這是一種感應的境界。

此時,他用佛眼觀察,見湖北破頭山有一股紫氣紫雲,圍繞籠罩,這些紫雲是極祥瑞的示現,於是他便搬到這山上來住,並將其名改為「雙峰山」。

他教化剛強難化的眾生,令他們改惡向善,可是他們偏要改善向惡,不聽教化。四祖很耐心用各種權巧方便的法門,使他們棄邪歸正。在他弘揚佛法四十多年內,所教化的眾生如稻麻竹葦,度生無數。

有一天四祖告訴他的弟子們說:「你們要給我造一塔,我要走了。」當塔造好了,在唐永徽二年(公元六五一年)閏九月二十四日,四祖無疾奄然而化。他的徒弟就把他裝到石頭做的塔裡。本來這塔用鐵鎖鎖著,過了一年,門居然自動開了。徒眾見四祖在裡邊仍端然正坐,栩栩如生,但肉都是乾的。五祖弘忍大師見其相好,非常高興,於是用漆布把他的身體貼上金,保護其真身直到現在。

唐朝五祖弘忍大師,俗姓周,黃梅人(黃梅縣在今湖北省,雙峰山屬黃梅縣),七歲出家,拜四祖為師,十三歲受具足戒。為人木訥沉厚,雖然同輩屢欺負輕慢他,他亦處之泰然。白天隨眾做事,什麼工作都做;晚上打坐,攝持身心,口不講一切是非,跟隨四祖三十年學習佛法。五祖身高八呎,相貌奇特。他住在雙峰山東邊的憑茂山上,故當時稱其為「東山法門」。有一次見一群土匪圍湖北城,阻斷所有的交通路線。五祖從東山下來到城中,當土匪見到他時,駭怕得不得了。因為他們所見的不只是祖師,而是一金甲金剛王菩薩,手持寶器,威德顯赫,光明晃晃。群賊撤退,而城遂被解圍。

大師如何能指揮這些金剛王菩薩呢?因五祖有修行,且能誦楞嚴咒,在楞嚴經上說,若一心誦持楞嚴咒,則八萬四千金剛藏菩薩會在各種危難中保護你。

在唐高宗時,皇帝屢次詔請大師到宮內供養,但均為大師所辭拒。最後皇帝
賜以各種珍貴的藥材和禮物以為供養。

唐咸亨五年(公元六七四年),五祖告訴弟子們說:「給我建一塔,我要走了。」在第二個月十四日他問:「塔準備好了嗎?」弟子們說造好了。大師說:「這麼多年來,我教化眾生,度化有緣者,且付法予惠能六祖。現在你們有十人應成法嗣,到處建立道場,護持佛教發揚光大,教化眾生。

這十大弟子即是神秀、智詵、慧藏、玄約、老安、法如、智德、義方、惠能、劉主簿等。五祖將這十位送到不同的地方去教化眾生。

不久,五祖安坐而入涅槃。他七十四年間,廣開教法,學徒千萬,傳衣缽給惠能大師。

以上是略述西天二十八祖菩提達摩,攜法東來,為中國禪宗初祖。繼後代代一脈單傳,秉承釋迦牟尼佛正法眼藏,直至六祖惠能大師的事蹟。

「六祖法寶壇經略序」,此乃六祖入室弟子法海禪師所撰,記逾六祖的生平事蹟。

大師名惠能。父盧氏。諱行滔。母李氏。誕師於唐貞觀十二年戊戌歲二月八日子時。時毫光騰空。異香滿室。黎明。有二異僧造謁。謂師之父曰。夜來生兒。專為安名。可上惠下能也。父曰。何名惠能。僧曰。惠者。以法惠施眾生。能者。能作佛事。言畢而出。不知所之。師不飲乳。夜遇神人灌以甘露。

大師名惠能,父名盧行滔,母李氏。師生於唐貞觀十二年(公元六三八年)戊戌歲二月八日子時,生時毫光騰空,像佛頂放光,異香滿室。在第二天黎明時分,有兩位異僧來訪盧府說:「你昨晚生下的孩兒與佛法有緣,故特地來為他命名,以上惠下能作他的名字。」他的父親問:「為什麼叫惠能呢?」僧答:「惠是以佛法惠施眾生,能是表示能弘揚佛法。」說罷就不知去向。惠能出生後,並不吃母乳,卻能日日長大。據說有神人每晚灌以甘露。

既長。年二十有四。聞經悟道。往黃梅求印可。

一次,惠能在賣柴時,聽人讀誦「金剛經」,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當下即悟。現在很多人都聽過金剛經了,但並沒有人開悟。在西方,我希望有人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能明白義理而開悟。

大師開悟後,他並沒有到處說:「看!我開悟了。」他不像現在有些人,只懂些佛法的皮毛,就到處宣說自己開悟。古來的人,即使他已經開悟,也不敢鹵莽的說他開悟了,何況那些根本未開悟的,更不應到處宣揚,自吹自擂。若是開悟了,必須找一位明眼善知識來證明。這就是六祖去黃梅求五祖印證的原因。

古來悟者,從不自己印證自己,不像現在的人,未悟說悟,打大妄語。要知悟與未悟是有天淵之別,怎可真偽不辨,魚目混珠,籠統瞎談?

還有現在一般無知識的年輕人,吃麻醉藥後,就醉醺醺的,喪失本知。這時,惑世的魔王,偽作善知識而給他們證明說:「是的,你已達到空的境界,然而你不能住在虛空裡,要回到我這裡來。我有住宅和房子,有很舒適的旅舍。」年輕人聽後就拜魔王為師。根本這些惡知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還是假,所謂師徒同惑,以盲引盲。

所以我們必須用經典來作證明。經典並沒有說那個愚人在虛空裡設置旅舍。即使現在的火箭能飛到月球,但空中樓閣還是不能建立的。像這種幼椎的言論豈能成立呢?

現在我們很忙,早上每個人四點就起來念經。我們在地球上忙著造房子,但不能在虛空裡造。為什麼?因我們是住在地面上的,所以房子也要在地面上建築。我們把這身體忘了,而來造金剛之身,這個身體就像我們的房子,總有一天會壞的。現在從早到晚我們忙著在鑄造、提煉,到最後就能修行得到金剛不壞之身。成就了不壞金剛身後,就可以隨心所欲而到虛空去,上而至天,下而至地,或到龍宮都可以。不需要護照或行程就可到達,到處飛行自在,但首先你必須要修這不壞之身,始達這種境界。

五祖器之。付衣法。令嗣祖位。時龍朔元年辛酉歲也。南歸隱遯一十六年。

六祖離開黃梅後,並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居住。因為神秀的徒弟及異教徒要迫害他,故大師避難,在獵人隊伍中住了十六年。在這期間,並沒有人知道他是六祖,他一方面用功修行禪定,同時為獵人守護網羅的工作。若見網中的鳥獸,都盡力設法予以放生。這時他有充分的時間來修行,圓滿他的功夫而不被打擾。

若你真正修行,一切都很順利。一旦發心修行,那麼、魔障就從四面八方而來,且各種想像不到的現象都會發生。

與獵人相處的十六年中,六祖隨遇而安。這是最聰明的隱遯——不求名、不求利、不到處佔便宜,而真正用功修行。

至儀鳳元年丙子正月八曰。會印宗法師。詰論玄奧。印宗悟契師旨。

他們論來論去,提出各人對義理的看法。誰問誰呢?是印宗法師問六祖大師。六祖已解決是旛動還是風動的諍論,指出是仁者你的心動。印宗法師很驚訝聽到一個在家人能說出這種奧妙的道理,即下法座而延請六祖到他房內一談。他問:「你從何處來?你叫什麼名字?」印宗法師知這位在家人是五祖的入室弟子,傳法衣缽之人。他即時頂禮六祖,後徵求詢問經書中奧妙的義理,討論風動旛動。直至他與六祖論後,印宗大師才瞭解到禪宗的義理。

是月十五曰。普會四眾。為師薙髮。二月八曰。集諸名德。授具足戒。西京智光律師為授戒師。

在正月十五日,印宗法師集會四眾弟子即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來為大師舉行剃度儀禮,使顯現出家相而成比丘。

人出家有各種不同的理由。有些人因衣食難謀,見出家後有人供養,有得吃有得穿,所以為此而出家。有些人出家是因為年老又沒有子女照顧,他們想:「我出家後,收一年輕的徒弟,他會像兒子一樣照顧我。」有些人因為做了土匪,或因為是逃犯,出家剃髮後,可避免政府抓到了會砍他們的頭。有些是很小就被送到廟裡出家。因這些理由而出家的人,是否能真正用功修行那是很難說的。

有些人因迷信,但還有信心。好像有些父母因孩子病重,他們就想:「這孩子也許會因病而死,應該把他送到廟裡當和尚。」由於迷信,父母乃送他們的小孩到廟裡。

「迷信」者尚有希望,但「信迷」即是專信邪知邪見,隨著不正確的思想轉變,真是所謂「迷中迷」。有些人是「迷且不信」,在他們的迷中不相信任何事。有些是「信而不迷」,這些人是用真心來學佛法,直到明白而不迷了。像這些人出家,是否能真正用功修道,也是不一定的,也許有百分之一或二會修學佛法。然而,若你下定決心要開悟,以了生脫死,那麼出家後就能認真用功修道。

有些人是出世間的家:即出三界的家——欲界、色界、無色界。出此三界後就無欲、無色的執著,因為他們無所執著,視三界如空華,所以說出三界的束縛,出三界的家。有些人是出煩惱的家,若你不斷煩惱而出家,那是不能得道的,所以一定要去除煩惱。

六祖則是一特殊的例子,不適宜以上所講的理由。因他已得到自在,出不出家沒有什麼差別。他作居士時,已經在行菩薩道,而不像一般的在家人。

在二月八日釋迦牟尼佛出家日,這天集聚十方所有的高僧大德——中國的法師和印度法師來為六祖授具足戒。印宗法師請西京智光律師為六祖的授戒師。智光律師持戒嚴謹,在行、住、坐、臥具足四大威儀。凡律師的一舉一動,都要合乎律儀,不可隨便。故在楞嚴經上說:「嚴淨毘尼,宏範三界。」

蘇州慧靜律師為羯磨。荊州通應律師為教授。中天耆多羅律師為說戒。西國蜜多三藏為證戒。

羯磨是梵語,意為辦事,為授戒時之辦事人。羯磨要確實所行的一切均合乎戒法,合乎釋迦牟尼佛所設的規矩。所作若不合乎佛法,則不為羯磨所接受。

在授戒時,授戒師問羯磨三次說:「可授戒予此人嗎?」每一次羯磨均要答:「可。」在戒壇上,羯磨和教授坐在左邊,授戒師坐在右邊,其餘七位證戒師坐在兩旁——一共是三位教授師和七位證戒師。他們代表十方諸佛來講法及授戒。所以出家受戒是非常重要的。

「教授」,即傳授經典。耆多羅是梵語意為「功德華」。蜜多法師精通經、律、論三藏,故稱其為三藏法師。所有的戒神都來保護這位有才智的法師,在其一生中有很多神異的事蹟,「蜜多」意為興盛、茂盛。

其戒壇。乃宋朝求那跋陀羅三藏創建。立碑日。後當有肉身菩薩於此受戒。

求那跋陀羅,意謂功德賢。這位法師在光孝寺,建一法壇,壇上豎一石碑,且作預言說:「後世當有肉身菩薩於此受具足戒。」

又梁天監元年。智藥三藏自西竺國航海而來。將彼土菩提樹一株。植此壇畔。亦預誌日。後一百七十年。有肉身菩薩於此樹下開演上乘。度無量眾。真傳佛心印之法主也。

梁武帝天監元年(公元五○二年),印度智藥三藏法師航海來,看到這法壇與石碑,將從印度帶來的菩提樹枝栽植在這壇邊,並立碑預誌說:「一百七十年後有肉身菩薩在這菩提樹下,開演上乘佛法,直指心地見性法門而成就佛道。」菩提樹在各處都可生長,在中國現有很多這種樹。

昔釋迦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將諸佛心印傳給摩訶迦葉尊者。祖師是傳佛心印者,而法師是講經說法。

智藥大師不壞的肉身現仍保存在離南華寺五里的月華寺裡。寺裡管理人已出家,不招待訪客,所以人若要去參觀,要自備食物。當我住在南華寺時,曾去見智藥大師的肉身無損,保持得很完整。

師至是祝髮受戒。及與四眾開示罩傳之法旨。

六祖薙髮受具足戒後,即為四眾講經說法,傳授不二法門——乃從釋迦牟尼佛代代相傳的心印法門。

一如昔讖。次年春。師辭眾歸寶林。印宗與緇白。送者千餘人。直至曹溪。

次年春天,六祖辭眾而回寶林。黑袍(緇)為出家眾之服,那時在家人穿白袍(白),故云緇白千餘人送大師直至曹溪。有些人並未到過曹溪就說到過,他們偽傳所謂曹溪法門和禪宗祕傳。末法時期就是這個現象:假佛教徒和冒牌貨,舉目皆是。

時荊州通應律師。與學者數百人。依師而住。師至曹溪寶林。觀堂宇湫隘。不足容眾。欲廣之。遂謁里人陳亞仙曰。老僧欲就檀越。求坐具地。得不。

當時荊川通應律師知道六祖是傳佛心印的法主,就帶領他的徒弟來跟大師學法。當大師到曹溪後,見其講堂窄小,不能容納那麼多人,想予以擴大,就去拜訪當地地主陳亞仙說:「老僧想向施主化一坐具之地,可不可以呢?」

仙曰。和尚坐具幾許闊。祖出坐具示之。亞仙唯然。師以坐具一展。盡罩曹溪四境。四天王現身。坐鎮四方。

大師拿出他的坐具給陳亞仙看。他說:「若你只要那麼大的地,是可以的。」但當大師長開坐具時,不但整個南華寺,連他們所站十里地之內都被罩住了。時四大天王現身,坐鎮四方,故有這種奇妙的境界出現。

今寺境有天王嶺。因玆而名。仙曰。知和尚法力廣大。但吾高祖墳墓。並坐於此。他曰造塔。幸望存留。餘願盡捨。永為寶坊。然此地乃生龍白象來脈。只可平天。不可平地。寺後營建。一依其言。師遊境內。山水勝處。輒憩止。

今寺境中有天王嶺,就是因此得名。仙說:知道您和尚法力廣大,但是我高祖的墳墓都坐落在此,將來建塔時,希望留下來,其餘上地全都捐獻出來,永遠做寶坊。

此地的龍脈很盛,山又像白象形,是一個「寶所」,即是建立道場的好地方。地勢高處,建築物就應該建得低一點。地勢低處,建築物則可以建得高一點,使屋頂彼此均平。但不要把地平了,因為若鏟鑿山石,恐怕傷了山之脈氣,破壞其風水,損害靈氣。

六祖經常在境內遊覽,見到風景好的地方,就停下來休息。

遂成蘭若十三所。今日花果院。隸籍寺門。其寶林道場。亦先是西國智藥三藏。自南海經曹溪口。掬水而飲。香美。異之。謂其徒曰。此水與西天之水無別。溪源上必有勝地。堪為蘭若。隨流至源上。四顧山水回環。峰巒奇秀。歎曰。宛如西天寶林山也。

為什麼圍繞南華寺的地區叫寶林呢?寶林意即無上法寶在此演化,而依法修行的人如林木那麼多。印度智藥大師在曹溪掬溪水飲時,覺其甘美和印度某處一樣,他知道泉源上面必有勝地,可以建廟。在黃昏時抵達寶林山,環顧四周,山清水秀,乃讚歎說:「這山真像天竺寶林山,應為它取名叫寶林道場!」智藥三藏並非單獨一人,很多徒弟跟著他一起。他乃對他們說:「此泉源處為一勝地,可以建立廟宇。」廟宇叫蘭若是梵文,意為寂靜處,是修行之清淨地。此地清澈碧綠的山水璟繞,風景秀麗,為修行之勝地。

乃謂曹侯村居民曰。可於此山建一梵剎。一百七十年後。當有無上法寶。於此演化。得道者如林。宜號寶林。時韶州牧侯敬中。以其言具表聞奏。上可其讀。賜額為寶林。遂成梵宮。蓋始於梁天監三年也。

這村叫曹侯,是三國時代曹操的後裔。智藥大師預言一百七十年之後,「無上法寶」即是六祖,在寶林駐錫及教化眾生。出家僧眾及在家人在此地開悟者,其數如林木那麼多,所以此地名叫「寶林」。這個時侯,韶州長官侯敬中,將智藥大師的預言奏明於朝廷,梁武帝乃賜額為寶林,於天監三年(公元五○四年)建築此廟,即今南華寺。

寺殿前有潭一所。龍常出沒其間。觸撓林木。一日。現形甚巨。波浪洶湧。雲霧陰翳。徒眾皆懼。師叱之曰。你只能現大身。不能現小身。若為神龍。當能變化。以小現大。以大現小也。

這龍身巨大,故只見其身而不能見潭,牠在水面飛舞,到處弄得波浪激濺,把波浪翻高有十呎、二十呎,甚至三十呎那麼高,很是洋洋得意,自以為是。徒眾們皆恐懼,說:「真不可思議,這龍真想要傷害我們!」六祖叱罵這龍說:「若你真有神通,就能自有變無,自無變有,你應該可遂心如意,從大身化為小身,從小身化為大身,無所障礙。」

其龍忽沒。俄頃復現小身。躍出潭面。師展缽試之。曰。你且不敢入老僧缽盂裡。龍乃游揚至前。師以缽舀之。龍不能動。師持缽歸堂上。與龍說法。

當六祖以激將法使龍化小身後,忽地龍不見了,但頃刻間一條小龍跳躍飛舞著於水面出現。六祖見說:「你現在化為小身了,但你不敢跳進我的缽裡來。」

這龍在水裡游來游去,游到六祖面前。六祖不等牠跳到缽裡,馬上就把牠從水裡搯出。在東北我的家鄉,未有人住之前,可以「棒打獐子瓢搯魚,野雞落在飯鍋裡。」當時東北的物質是那麼豐富的。

龍遂蛻骨而去。其骨長可七寸。首尾角足皆具。留傳寺門。師後以土石堙其潭。今殿前右側。有鐵塔處是也。

六祖大師持盛龍的缽,返回法堂,為龍說法。龍聞法往生,脫骨而去。留下遺骨,長有七寸。頭尾角足皆具足,留傳寺門,大師將此潭填平,在大殿的右邊,尚有鐵塔,那就是潭的所在處。

在法海禪師的序文裡,說潭在左側,實際上它是在右側。在六袓壇經註裡,丁福保他沒有到過南華寺,當然不知潭的方位了。按照六祖在殿裡坐的位置而定,潭是在右側的。

行由品第一

此經中第一品,是六祖大師對其徒眾略述他的生平。「行」即指六祖的生平,「由」是指他依據什麼來修行。「行由」,是指其源處,是從何開始。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名璩輿官僚入山請師。出於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陞座。次剌史官僚三十餘人。儒宗學士三十餘人。僧尼道俗一千餘人。同時作禮願聞法要。

每部經都要具足六成就,即是信成就、聞成就、時成就、主成就、處成就、眾成就。正法開演時要具備這六種成就。法會一定要有眾,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徒眾即符合這個條件。寶林山是說法的地方,故具足處成就。六祖大師是位法師,深悟了解經義,故具足主成就。「時」,具足時成就。「同時作禮」,具足信成就。「願聞法要」,具足聞成就。

這時,韋璩和他的僚屬們入寶林山請大師出來弘揚佛法。

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大師對大眾說:「有善根及智慧的各位知識們!菩提自性是本來覺悟清淨的,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要用這個真心,可以直截了當成佛,不要用你那妄想的心。」接著大師用他本來的名字,自稱「惠能」而說:「諸位聽著!現我將告訴你惠能如何得法的經過。」

惠能嚴父。本貫范陽。左降流於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於市賣柴。

惠能的父親,本籍是范陽(河北省),後因事故,彼降遷到嶺南(廣東省)。因為父親對子女管教很嚴,所以尊稱為「嚴父」,可是母親通常以愛心來照顧子女,故尊稱為「慈母」。

「惠」,意即以法惠施眾生。「能」,即能做佛事。六祖俗家姓盧。六祖的父親被貶謫到嶺南——在唐時是屬邊疆荒涼之地。其父本來是官員,因犯罪而被流放到嶺南。

惠能的生活很不幸,他的父親在他三、五歲時便去世,而遺下孤苦的他和守寡的母親,故只好遷移到南海,嚐盡各種艱辛及貧乏。為了維持生存,惠能只有入山砍柴,挑回到城市去賣,以此微薄的收入,買米給他母親和自己吃。

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還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惠能一聞經語。心即開悟。

因六祖家貧,他沒受過教育,所以不識字。那時在中國上學要繳學費的。雖然他不識字,可是天性聰穎,一聽到經文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當下即悟,而瞭解以前所不明白的境界。現在很多人聽過此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但有誰開悟了呢?有人說:「喔!我悟了!」我問你,你開了什麼悟?什麼悟沒開?要問問你自己。

遂問客誦何經。客曰。金剛經。復問。從何所來持此經典。客云。我從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餘。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

五祖住在東禪寺,教化徒眾有一千多人。當時中國人學佛興盛熱忱,所以有一千多人共同在一山學習佛法。

現在(一九六九年)美國那裡有千人共同來學佛法呢?在這麼大的國家竟然沒有。但也許以後會有萬人來學佛法這也說不定。這要看看我的徒弟,你們如何用功。大部份美國人都很聰明,但有些人聰明過份了,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每天從早到晚只會吃迷幻藥,因為只有依靠藥物,他們才會得到某些微異的境界,這些人一再地試用這些毒藥,直至發覺藥物也無功效了。他們心想:「我已吃藥物很久了,但我仍未開悟。」當他們瞭解吃藥物是錯時,也許會回頭而求真理吧!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我現在教你們佛法,所以你們將來會講法而教化眾生,故不要隨便,要認真學習而不迷惑,這樣很多人就會跟著來學習了。你們現在學習六祖壇經,應知在那裡學的。當別人問你說:「你在那裡學的佛法?」你可以回答說:「我們在法界佛教總會的佛教講堂學的。」這就像此段經文的意思一樣。

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即自見性直了成佛。惠能聞說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你們要清楚這裡所說的「大師」是指五祖而非六祖。當惠能聽說有千餘人共同學習佛法的聖地,他非常興奮,便迫不及待的問這客人說:「我該怎麼辦呢?我真想去那裡學佛。當我聽你念金剛經時,我明白它的義理。我要去求法,但我有一位年邁的母親,乏人照顧,我應怎麼處理呢?」

因為菩薩是不求名的,故六祖並沒有說大菩薩在此時來幫他忙。經文只簡單說因宿昔因緣,有一客施惠能紋銀十兩,這真是一個大的供養。因為他一天砍柴到市上賣,只值幾個銅板,即使惠能在千日賣柴所積聚的錢,也比不上這些銀子那麼多。

他便拿這些銀子來安頓好他母親的衣服和糧食。也許這人告訴他說:「你雖窮,但仍要學佛法。現在我來幫助你。」乃施予他這筆金錢,方便他能去求法。這供養的功德是很大的,將來這人一定是一位肉身菩薩。現在在這裡也許也有人這樣做,自己想一想:「我是否有做積德的事呢?」若你不記得,那沒有關係,不需要打這種的妄想。

這人敦促他說:「你有這麼大的信心,一聽經文就開悟瞭解義理。快!趕快去黃梅見五祖,那確實將會對你有用的。不要遲了,馬上就去吧!」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三十餘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餘物。
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
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
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
惠能退至後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經八月餘。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六祖立刻回去將他母親的生活安頓好,就辭別了。不出三十餘日,他便抵達雙峰山東禪寺。在旅途中他沒有打妄想,只一路趕程,故不知不覺來到黃梅,後禮拜五祖。那時六祖大師才二十四歲。

五祖問:「你是從那裡來的,來此地要求得什麼?」惠能答說:「弟子是從嶺南新州來的,我什麼都不求,只求作佛(覺悟)。其他的都不重要。」

五祖說:「你是嶺南人,並且又是獦獠,怎能作佛呢?」「獦」,是一種鼻子很短,與狗相似的小獸。「獠」,是未開化的蠻夷。這是指這種人不明理,未開化,是屬於畜類的人。

六祖馬上回答說:「人雖有南北的分別,但佛性是常住不滅,是沒有南北的分別的,雖獦獠身與和肖的身份不同,可是佛性又有什麼差別呢?」

因為他身旁徒眾聚在左右,五祖就止住不說了。他只簡單告訴六祖說:「好,你已來了,趕快跟隨大眾去做事。」

惠能啟稟五祖說:「我自心常生智慧,這智慧是從自性生出來的,不離此即是福田。我不知和尚要我做些什麼樣的工作呢?」(福田是指在佛法僧三寶前所做的各種功德。又僧人穿的袈裟,縫成一條一條的,象徵福田。若恭敬供養三寶,即是種下功德之根的地方,以後定會成熟而結福果的。)

五祖聽惠能這樣說後即言:「這獦獠根性銳利。」(根是指一個人聽、信、解、受、持佛法的能力。眾生根性有真、俗、中的分別。)五祖警告惠能要謹慎,不要再繼續講了。他說:「你不必多說了,到後院槽廠去。」

在後院有一個行人便教惠能如何如何做。每當人到一新環境時,常會被人欺侮。這個徒弟還沒出家,他就不客氣地吩咐惠能說:「你每天要去砍柴,用來燒火煮飯,這是一把斧頭,一定要砍些乾木來。還有,每天你必須用腳踏舂米碓。」

如此過了八個多月,某日,五祖見惠能在打穀場上工作,便對他說:「我想你的智慧和見地是可用的,但是擔心有人會嫉妒你而起害你之心,所以故意不和你說那麼多話,你明白我的苦心嗎?」惠能回答說:「我明白,所以我不敢走進前殿法堂和師父講話,以免別人注意到我的行為,或師父慈悲的對待我。」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

有一天五祖大師喚所有的徒眾集合起來,對他們說:「世人最重要的事即是生死,無論你曾如何地榮華富貴,仍免不了死。應知生如何生法,死如何死法,若對生死不了解,那麼這一生可說是糊塗而來糊塗而去。你們這些修行人,每天只知求人天的福報,而不知修慧,不想辦法了脫生死,總在生死苦海裡轉來轉去。若自己的本性迷昧了,儘求福報,怎可救你自己生死的問題呢?」所謂「修慧不修福,羅漢托空缽。修福不修慧,象身掛瓔珞」。象身掛瓔珞,也就是迷昧自性,修福是救不了你自己的。

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你們每個人去觀察自己真正的智慧,要在自己本心找出般若之性,即真正的智慧。現在去作一首偈頌(「偈」是梵語,譯為頌,頌是四字、四句或五、六、七、八字不定。),拿來給我看,若你明白真正智慧的大意,我就授衣缽及傳法給你,為第六代的祖師。

你們快點作來給我看,不要拖延。若用思量分別心來作,那是沒有用的,因明心見性,見到佛性的人,說完後便即刻明白。你若能這樣才有用處,好像拿把刀到兩軍陣前,也能即刻見到自性,是同一個道理。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餘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大眾得到五祖吩附後,乃退回各人的寮房,大家互相地說:「我們大家不必搜索枯腸作偈頌了,因為那是白費功夫的。」相信說這話的是神秀一派人,準備將來請神秀作第六代祖師。這一派人也許是他的徒弟、兄弟或有親戚關係的人。

「且我們也沒什麼學問,作出來也不會上選的,神秀首座和尚僅次於方丈和尚,他是我們的教授師,給我們講經說法,他的學問好、道德高,一定是他得到祖位。我們即使費心作頌也是很粗陋,只是白費心思罷了。」所以其他人聽到這話,皆打消作偈頌的念頭。若大家都作,恐怕有人會將神秀上座的祖位搶去了。

眾人聽神秀徒眾這樣傳言,就一起說:「我們以後要依靠他吃飯、穿衣、住和修行——這即是依止師。我們何必自找麻煩來作偈頌呢?」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緝法。大難大難。

在這時神秀心想:「唉!大家所以不作偈頌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教授師父,按理來說我應該作偈,他們大家都那麼客氣而等著我來作呢!」神秀自己也知逍沒有人來和他搶祖師的位子,所以不管作得好不好,都沒有人和他爭的。

「我要作一首偈頌呈給和尚,假使我不作的話,和尚如何能知我對佛法的見地、深淺的程度,和是否有智慧呢?可是,我苦呈偈的用意,是為向五祖求法,那是好的。但若是為做第六代祖師,這想法就不對了。」

「如果為了要做祖師而作偈,這和凡夫世俗人心理一樣,來奪取聖位,又有什麼分別呢?可是我若不作偈頌,那怎麼辦呢?我始終也得不到法,五祖也不會傳給我,因為他已經這樣宣佈,定要呈一首偈才能得法。唉!這事情實在太難了!」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

這時一般人都沒有貪心,不想做祖師了,而讓位給神秀,可是神秀自己也不知如何作偈頌,所以他說:「大難,大難。」

在五祖住的堂前,有經行走廊三間,在牆上本想請供奉盧珍來畫楞伽經的變相,及五位祖師的血脈圖,五祖想畫這些圖,使流傳到世界上供養。

供奉是當時的官職名,無論人有什麼技能及所長,可到皇家去做。供奉的名字叫盧珍,身為一處士,他會畫畫。盧珍因技藝好,故他任當時的供奉官職。

「楞伽經」的楞伽,是錫蘭的一個山名,意謂「不可往」,因這個城是在南海摩羅山頂,沒有神通的人到不了此地。所以釋迦牟尼佛在此地說法時,是用神通到這山頂上,為這些有神通的人說法。「變相」即是神妙不可思議變化的樣子。五祖血脈圖,即是初祖達摩到五祖弘忍大師,這接連不斷,像體內流通血脈的一個圖。

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汙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

此時神秀的學生都沒有貪心了,可是他自己卻放不下,總想作第六代祖師。本來他說做祖師是不對的,但他卻不能停止這種思想,放不下這個作祖師的欲望。

把偈作好,很多次想呈給和尚。可是每次走到五祖堂前,心中恍惚,緊張到幾乎要發狂了,說:「怎麼辦呢?我所作的偈頌可不可以呢?」所以就心情恍惚,認不清楚,似是而非,自己產生了很多問題,急得金身流汗。想呈又不敢,這像賭錢似的,若輸,就沒祖師可作了,這樣來回經過四天。這是很苦的,所以作祖師不容易,這四天他眼都沒閉過,整天坐立不安,睡也睡不著,吃也不香,只因惦著是否可以合格通過作祖師的關?

神秀到過五祖堂前十三次,但還是不敢呈偈。不像現在我給你們考試,一下子就寫完交巷,因為這是沒有那麼重要的緣故。若能考上就作祖師,我想你們的手也會顫抖而寫不出來了。

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

這時神秀大師頭腦冷靜了,他想:「嗨!不要那麼著急,要有點定力,不如我將偈寫在三間走廊牆上,讓五祖他自己看見。假使他稱讚這偈頌作得好,那我就出來向五祖叩頭禮拜,說這是我作的。若他批評說這偈作得不好,根本沒有用,那就枉費我在山中住那麼多年,受人恭敬禮拜。我簡直一點都沒有道德修行啊!」

在三更時,即深夜十二時左右,神秀便偷偷地躲開眾人,自己拿箸小蠟燭。因為如果燈太亮,旁人就能看見。乃將偈寫在南邊走廊牆壁上,把心裡所見的道理都寫出來。

偈曰。
身是菩提樹 心如明鏡臺
時時勤拂拭 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維。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神秀寫完了偈頌,就趕快兩步併成一步靜悄悄地回到自己寮房,神不知鬼不覺的。神秀又想:「當五祖明天看到偈頌時,如果歡喜,那就表示我和佛的心印妙法有緣,就有這個命運可作祖師。若五祖說這偈不好,這是我沒有開悟,宿世孽障太重了,而使我不能得以心印心的妙法。唉!五祖他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議,不能測度他的意思和用心啊!」

因為他沒有把握,故神秀還在緊張中,在房子裡,坐也不舒服,立也不安樂,這樣一直熬到天亮。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五祖大師早知神秀仍未開悟,還沒真正了悟自性。

在天亮時,五祖叫盧供奉在南廊壁上畫楞伽經的變相和五祖血脈圖,忽然間看到牆上的偈頌,就對盧供奉說:「你現在不用畫了,把這首偈頌留在這兒已妙不可言,勞你那麼遠來而沒有畫畫。金剛經上說『凡所有一切有形有相,都是虛妄不真實的。』現留下這偈頌,給大家誦持。如果世人能依照這偈去修,可免墮三惡道;依這偈的道理去修,能得大利盍。」

於是就吩咐門下所有弟子燃香禮拜叩頭,念誦這首偈頌,說:「你們能依照這偈去修行,就可見性。」大眾照五祖的吩咐恭謹地讀後,皆異口同聲地稱讚說:「這個真好!這個真好!」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

神秀三更天寫偈頌,五袓也是三更時叫神秀到他的禪房裡,問道:「這偈頌是不是你作的呢?」

神秀恭敬回答:「實實在在是我作的,我不敢妄自貪心求第六代祖師位,希望和尚慈悲,看弟子能有多少智慧呢?」

五祖當下對神秀說:「你作的這首偈頌,還沒有見到真如本性,你還是個門外漢呢!像你這般的見解,想修行而得無上菩提,是得不到的。」

所謂「無上菩提」,必須要當下認識自己的本心,明心見性。要知自性是不生不滅的,在一切時中,知一切法都是圓融無礙,沒有一點滯塞不通的地方。你要是一樣真了,則樣樣都真了,萬境都到如如不動的境界上。這如如不動的心,才是真實的。你若能有這樣的見地,這才是無上菩提的本性。

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人行坐不樂。

五袓大師對神秀開示「菩提自性」是不能用攀緣心、妄想心而求得的。所以他告訴神秀說:「你在一兩天之內再想一想,重作一首偈頌,拿來給我看。你作的偈頌若是明心見性,得到本體、開悟見性,入到佛法門裡邊來,不作門外漢,那我就將衣缽傳授給你。」

神秀向五袓頂禮而退出。又經過很多天,還是沒作成偈頌。在這時心中焦慮,恍恍惚惚,精神和思想都不穩定,就像在夢中似的,行住坐臥都不安寧。你看他想作袓師的欲望多大,第一次沒有考上,而自己又不能再作偈頌,恐怕自殺都有份的。

復兩曰。有一童子於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
童子曰。爾這獦獠。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於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今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又過兩天,有一童子從惠能舂米的房子走過,邊走邊唱:「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童子為什麼要唱呢?因他想得到證悟,不墮落三惡道,又想見性的緣故。

惠能一聽到這首偈頌,便知這偈根本沒有見到自己的本性,雖然沒有人教授過他,但他卻早就明白大意了。

於是他就問這童子:「你念的是什麼偈頌啊?」

童子就說:「你這個獦獠,你不知道五祖大師說過嗎?世人生死事情重大,因五袓欲傳付他的衣缽給門人,故今所有徒眾作偈給五袓看,若開悟得到明心見性的意旨,他就傳授衣缽給此人,做為第六代袓師。今首席教授師神秀在南廊壁上寫出一首無相的偈頌,五袓大師令所有的人都讀誦。你這個獦獠真沒有善根,到現在過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呢?你真沒有用,只可做些苦工舂米罷了。這麼好的機會,不要錯過,現在讓我來教你,使你也可開悟見性,依這法修,來生就不這麼苦,也不需要舂米了。你若誦此偈,來生也不會做牛做馬,墮落到畜生、餓鬼、地獄道去。最低限度能做大富貴的人,得大利益。」這童子的心還不錯呢!

惠能曰。我亦要誦此結來生緣。上人。我此踏碓八箇餘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惠能聞已遂言。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童子就說:「你注意聽著,我來教你。『身是菩提樹』——記得沒有?『心如明鏡臺』,記得不要忘了。『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要記得清楚才有感應呢!」

六祖大師聽這童子對他這麼好,就說:「上人」,這上人是師父的別名,一般出家人叫師父為上人,言其在我的上邊的意思。

「我在這裡舂米已八個多月了,還沒有到過前邊的走廊,請上人您帶我到偈的前邊叩頭禮拜好嗎?」

這童子心想,讓我行一行菩薩道來幫獦獠的忙,於是乃帶他到偈前禮拜,說:「快點叩頭!叩得愈多愈好,叩響頭更有功德。」這童子一面是真的,一面也是開玩笑。

惠能說:「惠能我真苦惱啊,真沒用,我一個字都不認識。請上人為我讀誦。」

在這時有一位在江州作別駕官的居士,叫張日用,便高聲念這首偈頌。

惠能聽完後,就說:「我也有一首偈頌,請別駕張居士幫我寫到牆壁上。」張居士睜大眼睛,帶著輕視的態度,瞧瞧六祖說:「你一個字也不認識,你怎麼會作偈?這事情太稀有了。」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若輕人即有無量無邊罪。
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 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物 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本來惠能不想說話,但不說就沒有人幫他寫,所以說了:「你想學最上的菩提覺道,就不應該輕慢初學佛法的人。往往最愚癡的人,卻有最上的智慧。」所謂大智若愚——有大智慧的人像沒有智慧一樣,你問他什麼他都不知道,像現在我問我的徒弟,他們都答不知道,這是學了大智若愚的精神。以前他們剛來時都說:「我知道所有一切事。」有一次我遇到一個人,他也是這麼說。我說:「你怎會所有都知道呢?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你每次吃飯吃多少粒米?你知不知道?」他說:「我沒數過。」我說:「沒數過就是不知道。」

惠能繼續說:「那些在下面做苦工的人,也有像最高貴地位人的智慧。相反地最高尚的人,有時候也會埋沒了智慧。怎樣埋沒了呢?即是被欲念壓住。假使你輕慢人,這就有無量無邊的罪過,你懂嗎?別駕!」

別駕說:「好了!好了!你說得很有道理。你說你的偈頌,我幫你寫好了。不要講些閒話。但我先對你說明,你若是得法時,要先來度我,因為是我幫你寫的,否則沒有人會知道。不要忘了這句話!」

惠能的偈頌是這樣說:

「菩提本無樹」:菩提是個覺道,又有什麼樹呢?若有樹,那菩提就變成物,而有所執著。菩提本來什麼也沒有,你說你覺悟了,但覺悟是個什麼樣子?是青色?黃色?紅色?白色?你且說個樣子出來,看看它是無形無相的。

「明鏡亦非臺」:你說心如明鏡臺,其實根本沒有個臺,若有個臺則又有所執著,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怎麼還要有個臺呢?

「本來無一物」:本來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一個樣子,也沒有一個圖,或一個形相,所以根本什麼也沒有。

「何處惹塵埃」:既然什麼都沒有,塵埃又從那裡生出呢?根本就無所住了。

這首偈頌主要是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出,要沒有一切執著,也就是佛所說的意思:「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這個地方就教人沒有執著,你執著它做什麼?你執著它將來是不是就能不死呢?到你死時又執著些什麼?

寫完這偈頌之後,所有寺裡的和尚、居士們,都發出驚訝的讚聲而互相說:「奇怪得很!他也會作偈頌,真不可以貌取人而欺負他是個獦獠。他到這個地方也沒有多久,莫非他就是位肉身菩薩?」也許當時有羅漢在旁,故意向大家說,提醒大家認清這位肉身菩薩,這是一個理由,另一是有人以此來諷刺譏笑,因為還不知他所作的偈頌到底是對不對。

大家這樣的一嚷,五祖大師也從禪房裡走出來,說:「你們在這裡吵什麼?」眾人答:「舂米的獦獠竟也會作偈頌!」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五祖見眾人驚怪,恐怕有人來暗殺惠能。由這一句話,就證明當時勾心鬥角的情形多麼厲害。神秀的黨徒已經把持了所有勢力,要不然五袓怎會害怕有人要來傷害惠能呢?

五祖遂用鞋底將偈擦了說:「這也沒有見性,他講得不對。」你們聽到這地方,有人想:五袓也打妄語?頭一個偈頌,他告訢大家誦後可不墮三惡道,能得大利益,能見性,根本誦它也沒有大利益,也沒有可不墮落三惡道的意思。五祖這樣講後,神秀就出來承認這是他作的偈。現在惠能作的是見性偈頌,但五袓反而對大家說是沒有見性。這是不是打妄語呢?這叫方便法、權法,不是打妄語。因為他為了要保護惠能,使佛法傳留久遠,不想有人來傷害六袓,故說出這種方便的話。

大眾聽五祖說仍未見性,就相信不疑,因為大家也不知那個偈才對。那個偈說「菩提有樹」,這個偈說「菩提無樹」;那個說「明鏡是臺」,這個說「明鏡非臺」。真的莫衷一是,沒有人明白。就因沒有人開悟,所以對著開悟的偈頌也不認識。就像寫博士論文,必須要得到博士學位的人來審核,只得碩士學位的人是不認識的。開悟和沒開悟亦是如此。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為法忘軀。當如是乎。

第二天,五祖避開大家的耳目,暗中進入舂米房去,見到惠能腰上繫著一塊石頭很費力地在舂米,就對他說:「求道的人,為法而不顧惜身命,是應當這樣的。」六袓為法,腰上繫塊石頭舂米給大家吃,這叫行菩薩道,這叫忘人無我。他本會想:「我為什麼要舂米給你們吃?你們什麼也不做,一天到晚除睡覺就打坐。我在這兒舂米太辛苦,不做了。」反而他這樣想:「你們有什麼工作,讓我來做好了。」像我的一位徒弟,忙得飯也顧不得吃,我真歡喜這樣的徒弟,但不是個個能如此。

應該為法忘軀而不怕辛苦——六袓大師不知有多少天沒人叫他吃飯而他自己也忘了,所以力量都沒有了。要在腰上繫一塊石頭,使身體重一些,用腳踩碓就不需費那麼大的力量。為什麼他用石頭來幫忙?恐怕因為幾天沒吃飯了,故力量不足。我是這樣猜想,你不要執著說一定是這樣,或一定不是這樣。妙就是這不執著。

乃問曰。米熟也未。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這段在六祖壇經是很重要的。五祖問惠能說:「米熟了沒有?」意即你把米舂好沒有?另一涵意即是:你的功夫有沒有成就?你用功是否上路了?為何說「米」呢?因米是一粒粒圓形的,像自性摩尼寶珠。意即你的性光圓滿否?自心的心光圓滿否?自身的身光圓滿否?

又者,米用水煮成飯,這才叫熟,意謂你修道成功了嗎?你在這裡舂米修禪,禪的功夫如何?這裡頭有很多的意思。六祖大師當然明白五祖的心意,因為過來人是明白過來人所說的話。

六祖大師說:「我功夫已成就很久了,只欠篩(見思惑未除)。」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

五祖用拐杖敲石碓三下,遂離去。杖即出家人年老行路所執,就像虛老所說:「才得一藤活似龍,半敲風雨半敲空。」這條藤,活似龍的模樣,因其形狀彎曲,故曰似龍。半敲風雨半敲空——用拐杖來敲風敲雨,這真是無事找事。像我的徒弟那麼忙,就無暇去敲風雨或敲空了。

惠能明白五祖的意思,要他晚間三更天十二點時去。這擊碓三下是無言說法,像禪堂跑香敲兩下木魚是「行香」,叫你醒醒。敲一下是止靜。敲三下叫你關照話頭,好自用功。

為何五祖將拄杖放在後邊,倒背手而去呢?其意是叫六祖從後門進來,不讓別人看見。要不然怎會說惠能即會祖意呢?這就是心心相印的道理。

等到三更天,六祖一進五祖房時,五祖就問:「你來做什麼?」六祖答:「今天祖師要我三更天來嘛!」五祖問說:「是嗎?我是叫你三更天來嗎?怎麼我忘了呢!你為何從後門來?怎不從前門來?」六祖說:「是您要我從後門來的。」五祖聽後哈哈大笑說:「你是不錯的,你是很有意思的。」你若問我怎知這事,我就要問你怎不知這事。

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五祖見六祖進門後,因怕別人看到或聽見,就把門關上。但那時的窗戶不是玻璃而是用紙糊的,五祖就用袈裟杷兩個人的頭包在一起,在裡頭為六祖講金剛經,不像現在我為你們公開地講。他是祕密地講金剛經和如何修成金剛不壞身。當六祖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便豁然大悟,知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六祖大師說還「欠篩在」,意謂雖然他已知用功的方法,但「見思」的煩惱還未清除淨盡。並且雖他的功夫已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的境界,但還未經明眼善知識的證明、印證。五祖聽六祖說還欠篩在,就準備為他印證其功夫。

因為我當時有雷達,故錄下了五祖和六祖之間的談話(這是唐朝的錄音機,不是現在的錄音機)。其對話如下:

五祖問:「你想要成佛嗎?」

六祖答:「是的,我是想要成佛,我不想做其他的事情,唯求成佛。」

五祖說:「你想成佛先要斷無明,無明就是生出見思煩惱。你想斷見思的煩惱,先要斷無明,無明就是某件事情發生,你不懂不明白。好像人的生死就由情愛而來,你想要沒有情愛就先要破無明。無明一破,見惑和思惑就沒有了。無明是生死的根本,想斷無明了生死,就是金剛經上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所住什麼?無所住於情愛,斷欲去愛,才會了生死。」

六祖聽後豁然開悟,洞徹本來面目說:「喔!就是這麼一回事,這沒有什麼困難啊!很容易的!」所以開悟了。

修行學習佛法,首先要把「應無所住」的心生出來,不住於情,不住於愛。若住到情愛上就是無明,也就是生死。不住於情,不住於愛,不住於有,不住於空,這就是中道。不離有,不離空,也不是在情愛外再找一部份,而是將情愛轉變成真正般若智慧——這即是覺,否則即是迷。迷和覺只是一轉身的功失,所謂「回頭轉面」;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即此是也。

你若是恣情縱慾,隨著情愛愈跑愈遠,就會愈迷。若能回頭,即是涅槃,也就是彼岸。若不回頭,就會愈迷愈遠,愈迷愈深。但雖深遠,若能一轉身,這就是頓悟。頓悟就是覺,而覺就是佛。

你也許想:「我成佛就沒有工作做了,僅坐在那裡等著人給我燒香叩頭,那沒什麼意思。」那你可再來做眾生啊!和眾生做朋友度眾生成佛。成佛雖說沒有意思,但他已斷除煩惱沒有憂愁。

昨天講個鬼,說他不願意做人:「我今做鬼三千秋,也無煩惱也無憂,生公叫我為人去,只恐為人不到頭。」鬼雖沒有煩惱和憂愁,但他屬陰,僅在晚間出現。而佛是屬陽,像太陽光。你自己作決定,是要做鬼或做佛。若願意做鬼,有情愛就不要緊。若想做佛,就要「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六祖大師此時豁然大悟,大悟是徹始徹終,明白深般若的智慧,故知心生萬法,萬法唯心,一切萬法原是自性所現。

於是惠能就稟告五祖說:「我真沒想到,自性本是不垢不淨,本來就是清淨。」

這「清淨」是對「不清淨」而言的。此清淨是本體的樣子,因它沒有其他名稱可代表,故用「清淨」來代表。這個「清淨」和先從染污而後清淨不同;這個清淨是本來就清淨。

惠能又說:「我真想不到,自己的本性原是不生不滅的。」因為眾生有所執著才有生有滅,若無所執著,生滅又從何生出呢?又滅到什麼地方去呢?生滅就沒有了。

惠能又說:「我真想不到,自性原是無欠無餘的,也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在佛的份上沒有添多一點點,在眾生份上也沒有減少一點點,但因眾生自己不認識,背覺合塵,所以本有的家珍不認識,乃捨本逐末,追求一切物質的享受,追求一切虛妄的快樂,追求一切假名假利。真是太笨太愚癡了,我現在才知道本性具足一切。

惠能又說:「一切的眾生顛顛倒倒,沒有定力,可是所有眾生自性,都是不動不搖,平等無分。」

惠能又說:「我真想不到,萬法原是從自性生出來的。以前我都想不到,可是現在竟然證得這種妙理,這真妙不可言!」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五祖大師聽六祖這樣一講,便知道六祖已經開悟而認識本來面目,已知自己的鼻孔是衝下還是衝上,已知胳臂衝下,指時是倒還是正。昨晚我問你們各位:「到底當這手向下指是倒,向上指是正?還是手向下指是正,向上指是倒?」沒有人知道這個道理,根本上沒有一個正或一個倒。六祖大師對這些問題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五祖大師亦知道他已明白這些道理,故在袈裟裡就對惠能說:「若不認識自己的本心,學法是沒有益處的。」

有句話這樣的說:「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你若把心認識了,大地的塵土都變成黃金,七寶莊嚴。你說:「我看不是如此啊!」當然啦!因你沒認識本心嘛!好像戴紅色的眼鏡,看人就是紅色。戴綠色眼鏡,看一切則是綠色。因你沒有認識這個心,所以看大地都是土。就因你心裡的塵土太多了——即是妄想雜念。若沒有妄想雜念,這世界也就沒有塵土了。

若認識自己的本心是個什麼樣子,看見自己本性是什麼顏色,是青黃赤白黑呢?還是長短方圓?說有一個樣子,這是比喻,根本沒有一個樣子,但要認識它才知道,若不認識是不能亂講的。

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這就是大丈夫,天上的導師,人間的導師,也就是佛了。我們現在若能認識自己的本心,見到自己的本性,那就是佛。因眾生本來是佛,佛也本來是眾生,所以我們都有成佛的機會。若未識本心,見自本性,那還要多多地研究佛法。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
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 因地果還生
無情亦無種 無性亦無生

在半夜三更天,六祖大師得五祖傳授以心印心的妙法,在內無心知,外無人知,乃至鬼神也不知道。就把頓教法門和衣缽(袈裟及乞食的缽)傳給六祖,說:「你現在就是第六代祖師。」

學佛法是要認真、腳踏實地去學習,不是學口頭禪,只學會講經、說法,花言巧辯。說沒有真也沒有假,這才是中道了義;學口頭禪,一點實在的功失也沒有,或者總想爭第一,嫉妒障礙,那就得不到作第六代祖師。好像神秀的黨徒,把他捧得高高的,以為第六代祖師定能到手,所以預備他的心腹黨徒各處探消息。若五祖大師把衣缽傳給某一個人,先把他殺了。卻不知五祖是個明眼的善知識,知他有這一種心,故祕密傳法給六祖。為何傳法給六祖惠能呢?因為他是實實在在地行菩薩道,舂米給大家吃,幫大家用功辦道修行。像我們這裡在廚房裡做事的人,就是行菩薩道,做很好的飯給大家吃。可是我吃了,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因為我沒時間研究吃的問題。行菩薩道,就是在任何場合來幫助人,不要障礙人,所謂:「君子有成人之美。」像現在有幾個人要出家,我問是否有人反對?結果沒有人反對。這就是成人之美,不反對人出家,誰出家我都贊成。為什麼我反對呢?因我怕麻煩,所以反對,若我收些不好的徒弟,連我都沒面子。

惠能在晚間沒人知曉的情形下,很容易地得到六祖位,所以沒有人反對。五祖也不問:「你們大家是贊成還是反對?」這只要五祖許可就行了。

五祖訓誨惠能說:「你要好好保護衣缽,這是由釋迦牟尼佛一代代相傳下來的。你到世間要廣度一切有情的眾生,而將佛法流佈至盡未來際,無令斷絕啊!」當五祖說這句「無令斷絕」時,我相信五祖大師很悲哀擔心,恐怕要哭了。為什麼我知道呢?因為二祖臨被殺時,他曾說:「到第四代時,楞伽經都變成名相了,沒有人懂。」現在五祖大師說「無令斷絕」,必定有無窮的感慨而說:「你要小心!要注意!不要馬馬虎虎,不當一回事。這是特別重要,不要讓它斷絕了。現在為你說一首偈頌:

「有情來下種」:情就是慈悲,因為我有一種慈悲心的感情來種下種子,就是我把佛法傳授給你。

「因地果還生」:因為我傳法給你,好像將種子種到地下,那麼果就會生出來。

「無情亦無種」:若沒人傳法給你,那也就沒有菩提的種子。

「無性亦無生」:沒有性也就沒有生了。

這是一種講法,另一講法如下:

「有情來下種」:「情」就是一種感情或情愛,因為有情愛才種下種子,好像這一班學佛法的人,不是親戚就是朋友,親戚就有親戚的情感,朋友就有朋友的情感。因有一點情感,故大家一起來學佛法。「因地果還生」:因有這種情感,故種下菩提種子,但先要有地,有個地方才會結果,生出菩提的果。「無情亦無種」:如果誰也不知有這個道場,那就沒有人來學佛法了。「無性亦無生」:若沒有佛性,那就不會成佛了。

這偈頌有很多講法,只要合乎法,怎樣講都可以的。

祖復曰。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五祖又說:「往昔初祖達摩大師,初次到中國的前三五年時,人們都不恭敬他,反把他叫作摩羅剎,沒人認識他是位祖師,所以才傳授這衣缽作為證據。」

衣缽只是一種表信而已,其實佛法是要以心傳心,令他自己覺悟,自己證得。自古以來所有諸佛所傳的就是本體——即自性,歷來祖師相傳的都是本心。衣是爭的開始,有了衣大家就互相鬥爭,爭這衣而作祖師。甚至有的偷了這衣而作假的祖師。像神秀就想從五祖處搶祖衣,要五祖傳法給他。若將法傳與他人就予殺害。此衣在四祖時被偷過三次,五祖時又被偷三次,但都沒偷成,這是菩薩感應所致。在六祖時曾被偷六次,但後被武則天(唐時,女皇帝)硬給拿去,以後下落不明。

五祖繼續說:「衣缽是爭端的開始,只傳到你為止,以後不要再傳下去了。如果要傳此衣缽,恐怕命就像一根絲線吊著百斤石頭,隨時有折斷的危險。你趕快離開此地,因我怕有人會加害於你。」

惠能啟曰。向甚處去。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惠能三更領得衣缽云。能本是南中人。素不知此山路。如何出得江口。五祖言。汝不須憂。吾自送汝。

惠能向五祖問:「我向什麼地方去呢?」五祖說:「到了懷集賒(今廣西梧州)就可以歇止,若到四會縣(今廣東新會)就隱藏起來。」惠能在三更天得到五祖傳授的衣缽後又問:「我本是南方廣東人,素不熟悉此地蜿蜒山路,我如何出得江口呢?」五祖安慰他道:「你不需憂愁,讓我親身送你去吧!」

祖相送直至九江驛。祖令上船五祖把艣自搖。惠能言。請和尚坐。弟子合搖艣。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云。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惠能生在邊方語音不正。蒙師傳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

五祖把六祖送到九江潯陽驛的地方。「驛」即古來傳達書信的站。五祖吩咐說:「你快上船!」就拿起擺船的櫓使船開行。惠能說:「師父!請您坐著,應該由我來搖櫓。」五祖說:「應該我來渡你才對。」惠能答說:「是的,在未悟到自性,本體迷失的時候,應由師父指示修道用功,務使開悟。」這包括不怕腿痛及辛苦。六祖天天舂米出任何人都辛苦。六祖大師舂米墜腰石,現還在湖北憑茂山東山禪寺保存著,上面刻著「惠能盧居士舂米的墜腰石」幾個字。

「可是一旦我開悟後,就應自己度自己。雖然同樣是稱為『度』,但師父度徒弟和徒弟度師父,其用途是不同的。惠能我生在邊地下賤的地方,講的話語音不正,沒人聽得懂,承蒙師父傳我心印妙法,現我已得到開悟,故應自己度自己。」這是五祖和六祖打的機鋒,五祖:「合是吾渡汝。」六祖說:「迷時師度,悟了自度。」

何謂「自性自度」呢?如當你還未會誦楞嚴咒前,要人來教你誦,但會誦之後就要自己督策自己誦,而非要別人來勉強你誦。當還未明白誦經時,就要一位師父教你念經;當明白後就要自己念,而不需要師父問你:「你今天是否有誦經?」好像現有人要學天台山智者大師拜楞嚴經、法華經而開悟的偉行,故天天晚間拜法華經,這也叫自性自度。

還有將煩惱變菩提,是要你自己將所學到的方法躬行實踐,而轉煩惱成菩提。當有人找你麻煩,要視其如鏡花水月,如幻如化,如夢如露,如是思惟後煩惱就沒有了。遇到境界若能看破放下,就叫「自性自度」。

還有譬如你有抽煙喝酒的毛病,聽師父開示後知其對修道有大障礙而能戒之。好像我有一個徒弟說要試試看,結果戒了,這一斷也叫「自性自度」。若能斷就是開悟,未斷仍是迷,是否開悟決定在你。若能「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即是自性自度。

在未明白佛法前不妨做糊塗事,但在明白佛法之後,切記不要再做糊塗顛倒事。再做則是佛教的罪人,將來一定墮地獄,因為你知法犯法,罪加三等。故說「縱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旁人是不能代替你所造的殺業、盜業、淫業、妄言、喝酒的罪業。凡造什麼業將來就受什麼果報,絲毫不爽的。

「自性自度」含義深遠。意即要斷疑悔,除自性糞。若自性糞未能除盡,就不是自性自度。何謂「自性的糞」?即你的顛倒妄想、無明煩惱,有漏的習氣毛病。

以前我在他處亦講解此段經文,曾說:「你造罪業,你墮地獄;我造罪業,我墮地獄;他造罪業,他墮地獄。」當時有人很反對說:「根本沒這回事,地獄在何處?從來就沒見過,即使有地獄,我也要試試看。」我答道:「你試試看,你不需要試,就會墮地獄;試試便墮。」為什麼呢?你見那些墮地獄的,都是試試看而墮進去的。所以直到現在,想出來也不可能。故奉勸那些想試的人,取消這種念頭吧!

那些人會自性自度呢?人人均可自性自度,但要有智慧的人才可以。愚癡的人不僅不會自性自度,即使教他也不會聽,有如教狗不要咬人,雖然打牠,但一見人還是咬,就因牠那愚癡性作怪。貓捉老鼠,雖教牠要戒殺放生,但因惡習難改如舊。教老鼠不要偷東西,但到時還是偷東西吃。偷抽香煙、偷喝酒,這些都是不肯改惡習的人所做。真正明理的人,不做糊塗事;真正糊塗人也不做明白事。

「自性自度」,意仍要自己去除自己的毛病。師父不能天天看著你,步步跟隨你,使你不做錯事。以上是很簡明的解釋,若往詳細來說,盡未來際也說不完。

祖云。如是如是。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五祖說:「不錯不錯,此真契合我心意。以後佛法將由你發揚光大。你離別我三年後,因我傳法有人,我將進入涅槃。你現好好向前努力精進,向南方去吧!你要韜光晦跡,養精蓄銳,將來則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但是去後不要急著弘揚佛法,因佛法是從難中興起的,愈難愈好。」

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詣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

六祖大師辭違五祖後(辭違即不能在五祖前親承供養),就向南行,從憑茂山過九江向廣東來,經兩個多月,來到大庾嶺(江西大庾縣南和廣東南雄縣的分界處)。

五祖回去後,幾天不上堂為眾人說法,大家都起了疑心,而到方丈室問:「方丈和尚,您沒有病吧?沒有生煩惱吧?」五祖答:「病是沒有,但我的衣缽已向南傳去了,你們大家可散去,我這兒沒有佛法,我要退休了。」

眾問:「誰得到衣缽?傳給誰呢?」五祖答說:「被最有能力和本領的人得到了。」大家就知道是六祖惠能得此衣法。因當時有些人並不是很愚癡的,像其中有一名叫法如師(五祖十大弟子之一,五祖囑十大弟子各據一方而為法主)。他一聽說能者得之,就明白而說:「就是那廣東獦獠盧惠能居士,他得到了,這真奇怪!」眾人聽後就反對說:「不行不行,怎可傳法給他,我們跟隨您那麼久,怎不傳法給我們?大概五祖腦筋不太靈敏了。我們大家從後追,去搶回衣缽!」於是,就有數百人來追趕六祖,想搶回衣缽,由此可見其勢力之大。

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麤慥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云。此衣表信。可力畢耶。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這時,在百人中,有一位和尚,俗姓陳名叫惠明,在家時曾做到四品將軍,性情粗躁,一點學識也沒有,一開口就罵人,若不聽就動手打。此人力大,幾百斤的石頭可一拳打碎,因為他有此本領,故做到四品將軍。他生稟特異——「飛毛腿」,一天可跑二百里路,而普通人一天最多只可走一百里路。

他一心一意要搶回衣缽,心想誰力量大就是誰的。他尤其走得快,走在眾人前頭,眼看就要追到惠能了。

惠能見這大老粗跑來,當時他心裡也有些恐慌。雖然他已得法,但因剛修法,還沒有很大的神通,故猶有些恐懼。於是惠能就將衣缽放到石頭上,自己對著虛空說:「這衣缽只是一種徵信、證據,怎可用武力來爭奪呢?」於是惠能就隱藏到草叢中,不使人見。惠明既到,雖見衣缽,但卻拿不動。為何他拿不動呢?這是默默中有護法善神、天龍八部在這兒護衣缽,故他雖有大力,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這時,惠明就喊道:「修行有道的人,我是為佛法而來,並不是要來奪衣缽啊!」因他拿不動衣缽,故如此說;若拿得動,早就拿跑了。且醒悟此衣缽非由力可奪,故想向六祖求法。

為何說惠明不是真為法來,而是為衣缽而來?因為若他真為法來,就不會先去搶衣缽,而會先說:「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你認為我這樣講合不合邏輯?

惠能遂出坐盤石上。惠明作禮云。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云。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明良久。
惠能云。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箇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
復問云。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

經惠明這樣一講,六祖就從草叢中走出,坐在一塊盤石上。這時惠明叩頭頂禮(雖然出家人不向在家人頂禮,可是這是特殊因緣,所以例外)說:「我希望行者為我說法。」六祖大師就對他說:「你既為求法而非為搶奪衣缽而來,就要把一切攀緣心停止,什麼都不要想,一念不生。好!我現為你說明。」說完這話,就默然等著。此時六祖大師不生一念,惠明也不生一念,彼此都屏息諸緣,連鬼神都不知他們在做什麼,所以說「良久」,大概過了五分鐘。六祖大師見惠明沒有打妄想,將攀緣心放下,什麼都空了。

六祖大師就說:「你不想善,不想惡的時候,正在這個時候,誰是惠明上座本來的真面目?本來的樣子?」就問這個「誰」字,所以以後禪宗都參「念佛是誰?」

這裡所用「那個」是俗字眼,意即是「誰」。為何用「上座」呢?因為六祖大師還是個居士,所以稱惠明為上座。

聽到這樣的開示,惠明就豁然開悟了。

惠明雖開悟了,已經回頭轉面,認識自己本來的真面目,但他還不知足,貪心還這麼大。這些人去追六祖大師,都是貪心作怪,貪要作第六代祖師。而惠明大師是貪中之貪,他已開悟了,還覺不夠,像有些東西沒有得到似的,故再問:「您方才對我講的密語密意,這些重要的話,和重要的意思之外,還有比這個再妙的嗎?」

此地「密語密意」應當「妙」講,不能當祕密講。

惠能云。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明又問。惠明今後向甚處去。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明禮辭。

六祖大師答說:「我給你說出來的就不是秘密,不是最妙了。你若能迴光返照,則妙法都在你那兒,而不在我這裡。」惠明歎道:「我在黃梅這麼多年,實實在在還未省悟認識自己的真面目。現蒙行者的指示,就像人飲水,是冷是熱,唯有自己知道。現在行者您是我惠明的師父了。」

六祖大師說:「你要是這樣想的話,那麼我就替黃梅五祖傳法給你。我們同拜五祖為師父,而作師兄弟。你好好保護佛法,莫令斷絕。」

惠明又問:「惠明今後向何處去呢?」六祖大師說:「到了袁州就住下,到了蒙山就居留。」這時惠明就向六祖叩頭頂禮,拜辭而回。

其後惠明沒有即刻動身,過三年後才到蒙山去住。在此地他遇到一個鬼,其生前是個秀才,故死後還儘作詩。他對惠明唱一首詩說:

寂寂荒郊夢亦長,古今成敗懶尺量。

野草鮮花捻多少,苦雨酸風幾斷腸。

夜餘螢光同出入,五更雞唱影形藏。

悔不當初修心地,至此青山淚兩行。

惠明聽後就為他說法,讓他超度脫生去了。所以化蒙山,就是超度鬼魂的。

(明回至嶺下。謂趁眾曰。向陟崔嵬。竟無蹤跡。當別道尋之。趁眾咸以為然。惠明後改道明。避師上字。)

惠明回到嶺下,對正在追趕的百人說:「我曾到山頂上看過了,找不到他的蹤跡,他不是從這條路跑的,應當從其他道路追去。」這些人一聽飛毛腿說沒看見,就信以為真。其實惠明大師是打大妄語,為何他打妄語呢?因他自己已得法,他為保護佛法和六祖安全,故打此大妄語。惠明後改名為道明,因六祖叫惠能,他不想和六祖大師同一個字,避諱「惠」字,故易名。

惠能後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於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宜說法。獵人常令守網。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或問則對曰。但喫肉邊菜。

六祖大師後至曹溪南華寺,神秀仍不死心,派其心腹黨徒,來殺害六祖。為了避難,六祖乃到四會此地與獵人住在一起,因那些和尚怎也想不到一個修道信佛的人會與打獵的人在一起生活,所以各處找也尋不得。這樣經過十五年的歲月。(有的說十六年,這是包括他逃跑那一年在內,實際他與獵人在一起是十五年。)十五年來就時常向獵人們說法。

獵人常派六祖大師做守網的工作,他一見活的走獸或飛禽,都盡力設法放生。到每天吃飯時,他將在山上找的野菜放到肉鍋裡煮。或有人問他為何這樣做,他答說:「我只吃些肉邊的菜,我不吃肉。」

一日思惟。時當弘法不可終遯。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時有風吹旛動。一僧曰風動。一僧曰旛動。議論不已。惠能進曰。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一眾駭然。
印宗延至上席。徵詰奧義。見惠能言簡理當不由文字。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惠能曰。不敢。宗於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

有一天六祖大師想起:「此時當宜弘法,我不可終日隱遁。」於是離開四會而至廣州的法性寺,正逢印宗法師開講涅槃經。講經時,有風吹動旛旗而左右擺動。這時有一僧說:「這是風在動。」另一僧說:「這是旛在動。」兩人爭執不已,六祖告訴他們說:「仁者是你的心動啊!若你心不動,風不動,旛也不動了。」當時聽眾聽他這一講,覺得非常玄妙,真是一語驚四座。

印宗法師就請六祖大師到上座,請他開示經中奧妙的道理。但見六祖大師所講的雖很簡單,然理論正確,不光由文字解說。於是印宗法師非常佩服地說:「老修行人,您一定不是個平常人。我久聞黃梅的衣缽向南傳來了,是不是就是您這一位老修行?六祖大師答說:「我不敢當。」印宗法師一聽他就是繼承五祖衣缽的傳人,就向六祖大師叩頭頂禮。要求六祖將五祖所傳的衣缽出示給大眾看看。

宗復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惠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宗曰,。何不論禪定解脫。能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惠能曰。法師講涅槃經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等。當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蘊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
印宗聞說。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於是為惠能剃髮。願事為師。惠能遂於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

印宗問說:「黃梅五祖大師傳給您衣缽時,是如何傳授指點您呢?」六祖大師答說:「倒沒有什麼指授,不過單談論見性,並不談論禪定和解脫這種法。」

印宗法師又問:「為何不談論禪定和解脫的道理呢?」六祖大師答說:「因禪定和解脫是兩種法,不是佛法。佛法不是二種法,只有一種法,所以叫不二法。」

印宗法師又問:「什麼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六祖大師說:「法師您宣講涅槃經,若您能見佛性,明心見性,這就是佛法不二之法。就像高貴德王菩薩向佛請問:「如果有人犯殺、盜、淫、妄此四重禁——四根本罪,不通懺悔,且又弒父、弒母、弒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這五逆罪,還有信不具的闡提(即是沒有信心),這些人是否應當斷善根佛性呢?」佛答:「善根是有兩種,一種是常,一種是無常。可是佛性並沒有常和無常之分,所以不斷,這就稱之為不二法門。其次,五戒十善這是善,五逆十惡這是惡,但佛性並沒有善惡的分別,這就稱為不二法門。」

蘊是色受想行識,界是十八界,即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六識(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凡夫見五蘊和十八界是兩個,但有智慧的人了達其性本空無二,沒有分別可言。如此無二的真性,就是佛性。」

印宗法師聽了六祖大師說法後,得未曾有至心歡喜,合掌恭敬地說:「我印宗講經,就像磚頭瓦塊似的,可是仁者您啊!講經就像真金那麼的真和可貴。」此時印宗法師在光孝寺為六祖大師落髮,且願拜六祖大師為師父。

六祖大師隨後在光孝寺中的一棵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

惠能於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聖所傳。不是惠能自智。願聞先聖教者。各令淨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代聖人無別。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六祖大師說:「我在黃梅憑茂山得法後,受盡種種的艱辛苦楚,各處避難,命像懸絲那樣的危險。現在很慶幸能與韋璩刺史和各官僚、僧人、比丘、比丘尼、老道、居士聚會一堂,這都是我們多生多劫緣份促成的,也是在往昔生生世世供養諸佛,同種善根,才能聽聞如上所說頓教的法門,和我得法的因緣。

佛教是以前佛、菩薩所傳留下來,不是我惠能自己的智慧。你們若願聽以前佛所說的教理,則先要清淨其心。聽法之後,各自將懷疑除去,好像和聽佛、菩薩所講的一樣。」

大家聽了六祖的指示,都很歡喜叩頭而退。

節錄自:http://book.bfnn.org/books/0448.htm

2011年8月3日 星期三

六祖慧能(一)

六祖慧能大師,俗姓盧氏,范陽人。母親李氏,有日忽發異夢,感到滿室異香,後有孕,懷胎六年此生,誕時有豪光在天空出現。黎明時有一名僧人來對慧能之父説:「此子可名『慧能』。」父曰:「何謂也?」僧曰:「『慧』者,以法慧濟眾生;『能』者,能作佛事。」語畢,不知所踪。慧能三歲喪父,其母守志。鞠養及長,家尤貧簍,以樵採給為生。

  有一次,慧能上市賣柴,見一人正在讀《金剛經》,聲音朗朗,義理深微,禁不住立足傾聽良久,感悟頗深。他隨即問那人道:「先生讀的是什麼經啊?」對方回答:「是《金剛經》。」慧能又問:「您是從哪裡學的?」對方回答:「從河北黃梅山五祖弘忍學的。」慧能於是托鄰人照顧母親,自己便動身到河北求學禪法來了。
  
  一路辛苦不提。慧能走了卅多天,終於來到了河北。他不顧疲勞,立即上山去拜見弘忍大師。那時,弘忍早已名動天下,門下弟子成群。他見慧能到來,便問道:「你是哪裡人,到這裡幹什麼?」慧能回答:「弟子是廣東人,來此拜師是為了要成佛。」弘忍說:「你是廣東人,那麼說是南蠻了,南蠻之人怎麼會成佛呢?」慧能回答:「人有南北之別,佛性如何會有北南之分呢?老師未免太瞧不起我們南方人了。」弘忍心下大奇,對慧能頗為看重,便對他說:「你這小南蠻,根性倒敏利得很,先派你到後院舂米去吧,看看以後會如何。」
  
  弘忍既看重慧能,為何卻派他做這役人的工作呢?據說,這實在是弘忍迫不得已的辦法。原來,弘忍門下有一位叫做神秀的弟子,悟性雖然不高,學問倒很篤實,在眾人心中的威望也很高,大家早認定他將是弘忍的衣缽傳人,只待弘忍一退,他便可以禪宗六祖的身分登壇說法了。但弘忍並沒做過明確的表示,他知道神秀並沒有悟到禪的根本。
  
  當慧能一來,他那敏利的根性一下子便贏得弘忍的器重,衣缽傳人的問題在弘忍心中便有了答案。但他對神秀那批人太了解了,知道如果他們明白自己的心境,必然會加害於慧能。所以,他只好裝出瞧不起的樣子,將慧能打發到後院,去幹繁重下賤的舂米差事。
  
  慧能倒也老實,得到老師的差遣後二話沒說,來到後院便磨麵舂米地忙碌起來,一幹便是八個月。
  
  八個月後,弘忍覺得時機已到,便召集眾位弟子說:「我年紀已大,該是傳衣缽的時候了。請你們將自己所悟的寫成偈子,誰真的悟道了,我便把衣缽傳給誰。」眾弟子得到老師吩咐,互相議論說:「我們根本不用作偈子了。神秀師兄智慧不凡,必是衣缽傳人。他做六祖,我們就有了依靠。所以,我們何必多費心思去作什麼偈子呢?作了也是白費,多此一舉。」眾人相議完畢,果然各回房中安歇,只等神秀大師出任祖師了。
  
  神秀得知眾人的議論,也認為自己必能接傳衣缽。想到此處,便故意做起姿態來。他想,眾人不呈偈子,推我為六祖,我若不作偈子,五祖如何能知道我的見解深淺如何?但我若作偈子呈五祖,又好像是爭奪聖位一般,說出去對自己的名聲不好。若不作偈子,衣缽便難得承繼。這可怎麼辦呢?神秀心中遲疑不決,便在夜深人靜時出房散步,一路走走停停,思思想想,不覺來到了大師堂前。大師堂前有三間房舍,牆壁已經重新刷白,準備在上面畫楞伽變相和禪宗五祖傳法圖,以流傳後代為記。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畫師盧珍也已看好了牆壁,只待明日一早動手。神秀散步至此,心中一動,計上心來,便返回房間取來燈燭筆墨,藉著燈光在雪白的牆壁上寫下一偈。
  
  偈曰一一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
  時時勤拂試,莫使染塵埃。
  
  偈寫畢,神秀見無人知道,便偷偷回房休息去了,自以為得計。
  
  第二天一早,五祖喚盧珍作畫,忽見此偈,知道必是神秀所作,便對盧珍道:「《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勞您遠來一次,本欲請您作畫,不想這裡先有了一偈。我看畫就不用作了,不如把這首偈留下來。迷人誦此偈可免墮惡道,依此偈修行,有大利益。」弘忍隨即喚來門人,令眾人燒香禮敬此偈。他說:「你們都要背誦這首偈子。背誦此偈,方能見性,依此修行則不墮惡道。」眾弟子於是便背誦起神秀的偈子來。五祖又請神秀進堂說:「你做的這首偈子見解未到,只不過是剛入門而已。依此修行自然可有善果,但離無上菩提卻還遠著呢。你回去吧,一兩天內再作一偈給我,如果見到了本性,我便可傳你衣缽了。」神秀回去數日,苦思冥想,卻再也作不出什麼偈子來了。
  
  弘忍令眾徒口誦神秀所作之偈是別有用心的,目的是為了讓慧能知道此事。
  
  慧能作為一個勞作僧,根本沒有資格參加僧眾大會,弘忍傳法的事他聽都沒聽說過。這天,一位年幼沙彌從舂米房經過,口中不停地念著神秀的偈子。慧能一聽,便知作偈者尚未見性,便問沙彌說:「你剛才誦的是什麼偈?」那位沙彌便把幾天來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慧能,說是神秀所作,五祖令人傳誦。慧能說:「我在這兒舂米舂了八個月,從末到過大師堂前。道友能否領我前去,也讓我禮拜此偈,盡盡僧人的本分。」沙彌立即答應,便領慧能來到神秀題偈之所。慧能不識字,便請一讀書僧代讀一遍,然後自己也作了一偈,請讀書僧代寫在牆壁之上,
  
  偈曰一一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院內僧眾見慧能作偈,都怪他多事,給神秀添亂,慧能只好又回後院舂米去了。不一會,弘忍來到,見到偈子,便知慧能已經開悟,為防眾人心疑,他對院內眾僧說:「這首偈子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尚未見性。」
  
  第二天,五祖私下來到碓坊,見慧能腰間掛著石頭舂米,說道:“求道之人,為法忘軀,就應當象你這個樣子”。並問道:“米舂熟了嗎?”慧能回答道:“米熟久矣,猶欠篩在。”五祖於是用拄杖在碓頭上敲了三下便離開了。慧能領會了五祖的意思,便於當天晚上三更的時候,偷偷地來到五祖的丈室。五祖用袈裟將慧能圍起來,以免他人發現,並且給他講解《金剛經》。當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時候,慧能豁然大悟。原來一切萬法不離自性!慧能一連說了五個何期,以表達自己悟道時的驚喜和見地:

  “何期自性本自清淨!

  何期自性本不生滅!

  何期自性本自具足!

  何期自性本無動搖!

  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五祖知道慧能已經大悟,便將頓教法門以及祖師衣缽傳付給慧能,說道:“諸佛出世為一大事,故隨機大小而引導之,遂有十地、三乘、頓漸等旨,以為教門。然以無上微妙、秘密圓明、真實正法眼藏,付於上首大迦葉尊者,輾轉傳授二十八世。至達磨屆於此土,得可大師承襲,以至於今,今以法寶及所傳袈裟用付於汝。善自保護,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

  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

  慧能禪師跪受衣法之後,問道:“法則既受,衣付何人(法我已經受了,將來這祖衣該交付給誰呢)?”

  五祖回答說:“昔達磨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若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慧能禪師又問:“當隱何所?”

  五祖答道:“逢懷即止,遇會且藏。”

  說完,五祖便親自把慧能連夜送到九江驛。臨行前,五祖又囑咐慧能:“以後佛法將通過你而大興。你離開黃梅後三年,我將入寂。你趕快往南方走,好自為之。不要急於出來弘法。這當中你會有劫難。”

  慧能禪師再一次頂禮五詛,然後發足南行,不到兩個月就到了大庾嶺。

  五祖送走慧能後,連續好幾天沒有上堂。眾人都很疑惑,老和尚是不是生病了,於是紛紛前去問安。五祖告訴他們說:“我沒有病,祖師的衣缽和法脈已經傳到南方去了!”眾人大驚,問道:“誰得到了衣缽?”五祖回答說:“能者得之。”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此後便有了數百人前往南方追殺慧能禪師欲奪取衣缽的一連驚心動魄的故事。為了避免不測,慧能禪師一度在獵人隊混了長達十五年之久。此後,因緣成熟了,慧能禪師才來到廣州法性寺,在印宗法師的座下剃度,開始了他輝煌的弘法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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